“我很久没有到过如东陵了,陪我出去走走?”
宇化山河没有看秋墨池和他身旁数名官员的反应,因为这些人,对于他而言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人物,对于林夕而言,也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人物,他只是对着林夕说了这一句,然后又看了一眼高亚楠,“你也一起?”
林夕和高亚楠当然不会拒绝。
两个人虽然在战场上已经辗转了许久,对于朝堂的事知道的不多,但两人至少十分清楚,在黄家老人逝去,周首辅退隐之后,在皇帝的施压下,青鸾学院和重重帷幕后的几名元老都是采取了低调隐忍的态度,面对皇帝的突然发力,节节进逼,一直都没有发动什么反击。
或许在别人看来,可能云秦的格局就此改变,所有学院和这些元老,今后都要彻底顺从皇帝的意志。
然而从青鸾学院走出的林夕和高亚楠当然不可能是这样的想法,现在这名老祭司带着大祭司的红袍而来,让他进入了祭司殿。
宇化家和祭司殿这样的举动,对于整个云秦而言,就是一个在皇帝的节节进逼下,已经开始反弹的明确信息。
云秦所有的祭司的力量加起来是十分恐怖的,所有这些祭司支撑起来的祭司殿,本身就是凌驾在八司的礼司之上的一个机构,能够拥有任免祭司权力的大祭司,是一个极为尊贵的特权身份,这自然不是儿戏,自然不是带着一件大祭司红袍过来,红袍加身,便算是完成,必然会有一些事情要交待,要说清楚。
夜色笼罩着如东陵,正值大多数人家刚刚用过晚饭,收拾碗筷的时候,许多店铺的灯笼朝着地面散播着微黄的光芒,偶尔有萤火虫在绿柳畔的草丛中飞舞,画面十分漂亮。
“你可以将祭司袍换上,这一程,我和你执师徒之礼,在祭司殿中我属于你的导引者,这样不只是可以显得庄严一些,更为重要的是,在云秦立国之时,因为首先要有安邦定国的武力,而云秦那时又很缺武力,所以才先行立下以武立国之策,民风崇尚勇武,但其实早在那时,先皇和张院长就已有以武立国之后,是以礼治国的远规,知礼义廉耻,有信而懂敬畏,便民风正雅。”宇化山河缓步走在没有多少人的如东陵街道上,微转过头,看着跟在身侧的林夕道:“身为祭司,便更要为先,更要执礼。而且真正配得起荣光者,也绝对不会不好意思带着荣光而行。”
“好。”林夕看着这名老人,以及因为有这名老人行走而在他眼中变得更加多了几分史诗般味道的青石路街道,也不多说什么,微微一笑,穿上了大祭司红袍。
“你身上这件祭袍是用某种古妖兽的吐丝制造,绝大多数魂兵和军械,都无法割破或是刺破,即便是弩车激射,也只是冲撞之力会伤到你,而不会刺透这件祭袍。”宇化山河不急不缓的走着,平静的述说道:“祭司殿库房之中,也一共只有制三件这种祭司袍的材料,其中一件当年给了张院长。”
林夕顿时有些动容,但又有些好奇:“真是荣幸之至…那还有另外一件呢?”
宇化山河看了他一眼,道:“还有一件在我兄长身上。”
林夕无语,谁都知道宇化山河的兄长,就是宇化家坐在重重帷幕之后的那名元老。
“是什么,使得祭司殿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时机?”林夕忍不住自摸了一下自己身上价值惊人的祭司袍,咽了口口水之后问道。主动问问题,在学习之中占据主动,一直是他的风格,在青鸾学院接受佟韦的风行者修行之时,便是如此。
宇化山河再看了他一眼,伸手挡住了数滴从街道旁一间客栈二楼伸出的竹竿上晾着的湿衣服掉下的水珠,不急不缓的说道:“你们青鸾学院的变故已经差不多结束,虽然死了不少人,但青鸾学院还在。还有一点是因为这是你应得的,圣上因为对你的荣光视而不见,已经导致民怨沸腾,再加上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刻意挑拨的话,恐生大乱,祭司殿这样做,可以替圣上弥补一些过失,民怨也会平息不少。”
林夕和高亚楠互望了一眼,眉头都深深的蹙了起来。
“我们青鸾学院死了很多人?”林夕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佟老师和我那些同学…”
“放心,死的大多都是想要改变现有的青鸾学院的那些人。”宇化山河平静道:“谁都以为青鸾学院这十几年来日暮西山,但实际上却是反而积累了更多的底蕴。”
林夕松了口气,道:“祭司殿还是为皇帝考虑,但皇帝肯定会觉得这是对他的挑战。”
“不要老想着争斗。”听到林夕这句话中的口气,宇化山河有些不悦般摇了摇头:“任何人都有过失,祭司殿追求的是光明,只会追求去做对的事情,而不会刻意去针对某个人。祭司殿通过决议,你能够成为红袍大祭司,也是因为许多人觉得你在遭遇不公的情况下,依旧不计自身荣辱,对圣上的态度也依旧平和。”
林夕摇了摇头,“其实很大程度的原因,只是因为我答应过太子,要体谅他父亲的一些情绪。”
“至少你很坦白。”宇化山河平静道:“但你要明白,当初先皇和张院长设立九元老,便是认为帝王也要受监督…但监督和督促改正,并不是对付或者推翻。”
“这我当然明白。”林夕道:“谁都希望用温和而不是激进和暴戾的手段,来使得帝国朝着更好的方向走。”
“就像很多年前张院长第一次走入中州城,就已经比许多快要老死的人都来得睿智一样。”宇化山河轻声感慨道:“在很多地方,你似乎比我还要睿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