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切都失控了。
一些在他看来并不属于他的力量,并不属于他的官员,也开始遭受刺杀,他当然有一丝清醒,这些恐怕不是江家在最后的反击之中杀死的,然而可以确定的是,这一个上午,在中州城许多流血的街巷之中,死去的许多官员,他被捣毁的许多秘密机构,对于他而言十分重要的一些力量,都是江家的人做的。
尤其是在皇宫之中,都有一些刺杀传出,就连怀着龙子的云妃都遭遇了刺杀,受了些惊吓之后,他在极度的暴怒之中,便明白,自己已经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他现在所能做的,便只有动用一切能够动用的力量,将那些正在大杀四方的江家人,全部拔除,全部杀光。
一列列中州卫的军队,开始涌入江家的产业,江家的宅院,开始杀死一些还击的江家人。
……
三辆黑金马车再次聚集在彻底清空的某处街角。
“倒下的不仅是江烟织和江家,这是一场肆意的刺杀和清洗。”听着远处街巷中一些厮杀和惊恐的悲泣声,胡沉浮的声音,首先在其中一辆马车中传出。
“谁有能力这么做?”
一个苍老平静的声音响起。
另外一个声音又马上从黑金马车中响起,异常冷戾:“我们、陈家、钟家、容家、文玄枢,还有圣上。”
“相比我们,文玄枢和圣上,自然更值得怀疑。”
“所以最简单一点,先让文玄枢下野,再彻查。”
“但圣上会如何想?在这种情形之下,他恐怕反而会觉得我们在铲除他的力量,他恐怕真要疯了。”
“若是圣上真的这么愚蠢,若是这件事情,本身便是他做的,你们要怎么做?从刺杀李真石开始,或者从碧落陵之乱开始,他就已经很愚蠢了。若不是他想故意让闻人苍月多消磨掉些青鸾学院的力量,想让青鸾学院的人多死些在闻人苍月的手下,太子怎么会死!愚蠢和玩弄权术的手段…乘着这个时机发动一次大清洗,甚至文玄枢本身便是应承着他的意思,这在过往来看,反而最有可能。”
三辆马车同时沉默了下来。
“不管到底是文玄枢还是圣上…文玄枢是他一手扶起来的人,先行逼退他再做计较。”
“好。”
“再退,则皆亡。”
“保江家妇孺。”
……
文玄枢站在宫门之外,站在一些官员之间,一些中州军的将领和军士,时不时的出现在他的面前,等待着他的下一个命令以及等待着皇宫中传出的旨意。
听着中州城中不断传出的消息,以及看着远处的街巷之中开始燃起的一些火焰和浓烟,掌管着中州军的他脸上也出现了一丝真正的震惊和冷厉的神色。
江家的这个引火线,自然是由他点的。
为了让江家彻底的变回江湖人物,他这次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一些筹码,消耗一空。
然而此时中州城的混乱,接下来一些老人的应对,却是让他发现,自己依旧小看了江烟织这些老人的底蕴和力量。
所以他此刻虽然并不知道那三辆马车之中的人物已经决定先行采用最为干脆和果决的手段,但他明白,只是因为自己的一些微小判断错误,自己的时间,剩余的便不多了。
在这种情形之下,他便不可能再悠闲和层层推进的在皇帝剩余不多的理智上面压上一根根的稻草,而是必须要很快压上一些决定性的稻草。
“这便是风云变化……”
再对着一支最新赶来的中州防卫军下达保护所有官员家宅的命令之后,文玄枢冷讽的摇了摇头,知道自己也终于到了真正要搏命,为了给自己争取一些时间,必须压上那根原本可以为自己赢得更多利益的稻草的时候。
只是祭出了自己原本准备在最后关头压垮皇帝的这根稻草,自己又要如何做才能应付接下来的局面?
……
在中州城四处都是血腥刺杀,皇帝开始彻底的清洗江家势力之时,碧水行省和天落行省的交界处,林夕和高亚楠正悄然的跟在一列马车之后。
这列马车里面的人叫卢天福,河洛行省人士,便是那家之前过一阵便会采购超出马场所需的粮食的马场主人。
要想对付神象军,便首先要弄清楚他和神象军是什么关系,以及弄清楚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本身是唐藏的潜隐,还是云秦朝堂之中某个权贵的部下。
从过往几天的跟踪来看,这卢天福并不是修行者,他接触的人物也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身份,这名马场主人,细查下来,只有一个最可疑的地方,出手十分阔绰,且太喜欢享受。
吃菜肴要吃最好的,玩女人,也要玩花楼里的头牌。可以用这样一句最为简单的话,来形容现在行走在草甸中马道上的这辆马车中的那名中年发福,些微秃顶的男子。
几乎每隔一日,这名马场主人便要乘坐马车到距离马场最近的戊人城吃最好的酒楼,然后到城里唯一的一家花楼之中,带走里面最红的红倌人。
戊人城花楼中的女子虽然姿色未必比得上一些繁华大城中的女子,但因为独一块,所以价格自然高,且要带出楼去,第二天才令马车送还,这陪夜的银两,自然花费得更多。
以林夕和高亚楠在南陵行省之中面对大莽军队和修行者转战的经验,要在到处都是长到胸口的荒草,可以轻易隐匿身形的草甸之中,悄无声息的跟踪一辆马车,自然没有任何的难度。
草甸之中的青草气息,十分清新。
然而突然之间,林夕和高亚楠都陡然产生了一种被人盯上的感觉。
只在数分之一息的时间里,他们的感知之中,一片黑夜从道旁另外一侧的草甸中出现,就如真正的黑夜降临一般,瞬间充斥他们的整个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