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沉默的点了点头,将面前所有的东西吃完,然后才抬起头,看着这名老人,慢慢的说道:“其实我这次来中州城,是回来替我朋友报仇的。他在前线战斗,却是被自己人从背后出卖了。”
老人微滞,他终于明白了林夕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情绪。
“这个出卖他的人,就在中州城里?”这名普通的老人看着林夕,问道。
林夕点了点头,再次打量着这间充满烟火气的老铺子,“您守着这间铺子,这么多年,想必和十分辛苦,有没有过自己做得不错,却被人怀疑,名声受损的时候?”
老人的表情更加凝重了起来,他静静的想着,然后点头:“有,在云秦立国二十六年,有一批鱼出了点问题,卖给我的人也不知道,然后在我这里吃鱼丸的人上吐下泻,病倒了许多。就有原本和我不对的人,乘机放出风声,说我做鱼丸,晚上都是偷偷剁的死鱼。”
林夕道:“后来呢?”
“后来生意一落千丈,全凭老主顾照顾,还是和以前一样做着,后来自然慢慢熬过去了。”
“您也没有试着用死鱼做鱼丸,让人尝尝和新鲜鱼肉做出的鱼丸味道是不一样的?”
“没有。要怀疑你的终究会怀疑,就算味道明显有差别,也会怀疑你做了手脚。相信你的,终究会看得出你的好。”
“您这些东西味道很好,我吃得很饱,也感谢您和我说这么多。”林夕在这样的对话里慢慢的抬起了头,看着这名老人,微笑点头道。
看到林夕准备告辞,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上又重新出现一丝担忧的神情,“我只是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只是对这中州城里还比较熟,小林大人您要是想到哪里去,有关中州城哪里有问题的地方,我却是可以帮得上些忙。”
“您应该可以帮我很大的忙。”林夕似乎已经彻底想通了某件事情,脸上的笑容有些冷,但更有信心,“不要卖东西给狄府的人。”
老人听到这句话微微一愣,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
然而林夕却已经看着他,认真的说了下去:“这里已经距离朱雀大道很远,不过说不定狄愁飞府里的人,也会到这里来买东西…我不想卖东西给狄府的人。”
这间百年老铺自然不是林夕,而是这位老人的,此刻林夕的话里也没有任何的请求,显得有些霸道,然而老人却是心中冷肃,荣幸的微微躬身,“除非我死了…否则铺子里不会有任何一件东西会卖给狄府的人。”
……
林夕离开合子巷,在深沉的夜色里走回聆风客栈。
在第二天的清晨,他在客栈旁的一家面铺里吃了一碗爆鱼盖浇面,然后又像游人一样,徜徉在中州城的大街小巷,看着中州城的景色,看着中州城里的烟火气。
不仅是名胜古迹,就连米行、菜市、肉庄…这些市井之地,他都很有兴趣的逛过。
所有在看着他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行为的贵人们,看到他似乎什么都不做,只是一日日里,在中州城像一名最为游手好闲的闲人。
然而很快,在绝大多数贵人还在小心翼翼的等待着他的动作的时候,狄府的人,却首先发现了不同。
他们发觉自己走出狄府,走在街道上的时候,街道就会变得特别冷清。
这种冷清来自于沿途所有人的避而远之,就好像狄府里出来的人,都带着某种可怕的瘟疫一样。
很多铺子里的老板,在远远看到狄府的人走来时,便会以各种理由直接打烊。
就连菜市场里卖菜的小贩,在看到狄府的人时,都会直接挑起担子离开。
即便是一些原本不认识狄府人的商贩,旁边的人都会悄然的告诉他,那个走过来的是狄府的人。
狄府出来买东西的人,竟开始变得买不到任何的东西。
这日里,在走了三条街区,六七里路之后,还连一棵青菜,一块肉都没有买到之后,从狄府里出来负责采办的一名面相忠厚的管家终于忍不住,揪住了一名平日里经常光顾的熟菜铺子的老板的衣领,愤怒道:“怎么能这么欺负人…若是都不做生意,也便罢了,但偏生卖给别人,不卖给我们,这是什么道理,难道要将我们府里的人,全生饿死么?”
领口上全部都是油光,五十余岁,已经秃顶的熟菜店老板平时和这名管家平日里已经有些相熟,但此刻面对这名平日里为人处事还算不错的狄府管家,这名熟菜店老板却是冷冷的摇了摇头:“我做生意喜欢卖给谁,不喜欢卖给谁,那是我的自由。你也长着两条腿,走到哪里去也是你的自由,中州城这么大,你哪里都可以走得,为什么偏偏要在狄府里面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