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野王武功虽强,但显然一时间还没摸透逍遥行的窍门,连连出手,都是差之毫厘,心下倒也有些吃惊。白云岛主手杵长杖,气定神闲,白羽鹤和赤丹媚依然没有起身。赤丹媚被齐宁带出城后,昏死过去,此后事情并不知道,却也知道齐宁被卷入进来,皆因自己,见到暮野王对齐宁出手,而且一看就知道暮野王的武功了得,心下暗暗担心。忽听得一阵箫声响起,空灵凄凉,在这夜幕之中突然响起来,所有人都是听的一清二楚,箫声悠扬辽远,似在远方,又似在耳边。箫声突起,赤丹媚不自禁四下张望,暮野王得闻箫声,身形微顿,齐宁却趁此机会,拉开了距离,见得暮野王不再追来,微松口气,那箫声近在耳边,忍不住左右瞧了瞧,并无他人,瞧向白云岛主,只见他微仰着头,目视一处,神色从容淡定,忍不住顺他目光瞧过去,竟是发现在木屋的屋顶之上,有一身影正长身而立,双手持洞箫,夜风吹拂,此人长袍翻动,颇是飘逸,这才知道箫声竟是从木屋顶上发出来。齐宁皱起眉头,心想鬼竹林今夜倒是热闹得紧,他内力已经颇为深厚,附近若有动静,很容易察觉,但此人出现在屋顶,却根本没有丝毫察觉,亦不知他是何时出现。那人洞箫清澈空灵,但箫声意境却颇有些凄苦。忽见白云岛主抬起一只手,笑道:“北宫兄,多年不见,一向可好,箫声依旧,可是让认心生感慨。”齐宁大吃一惊,心想白云岛主称呼那人为“北宫兄”,难道屋顶上吹箫之人竟然是剑神北宫连城?齐宁在齐家老宅得到无名剑法,后来便猜测是北宫连城所授,这一向都觉得北宫连城似乎环绕在自己身侧,可是直到此时,才真正瞧见北宫连城。暮野王怔了一下,猛地低吼一声,向木屋冲过去,足下一点,整个人已经一飞冲天,直向北宫连城扑过去。齐宁心下骇然,暗想暮野王见到北宫连城,问也不问便即出手,他知道暮野王与北宫连城有仇隙,但暮野王被软禁十八年,凶性未改,这份仇恨当真是刻骨铭心。暮野王宛若洪荒巨猿,已经飞身扑到北宫连城近侧,却见到一声清啸,北宫连城更是一封冲天,升入夜空之中,暮野王抬起头,却瞥见北宫连城已经从他头顶掠过,回过神,北宫宛若一只仙鹤飘然落下。暮野王又是一声怒吼,在屋顶上双足一蹬,整个人从天而降,往北宫扑过来,北宫拿着洞箫的左手背负身后,右手微微一抬,却见地上七八根枯枝陡然射出,直往暮野王袭过去,这七八根枯枝宛若飞刀一般,又快又急,只听“噗噗噗”几声响,枯枝尽皆打在暮野王身上,暮野王竟根本闪躲不开。暮野王身体“咚”的一声,重重落在地上,竟是不能动弹。齐宁和其他人看在眼里,都是骤然色变,须知暮野王已经是江湖上绝顶高手,白云岛二奴联手可以击败赤丹媚,却奈何不了暮野王,但北宫只是随意出手,暮野王竟然没有还手之力,就被制服在地。齐宁心中惊骇,此时才感觉五大宗师当真是名不虚传,也难怪向百影曾经说过,五大宗师都是匪夷所思的存在,一人护一国,此等出神入化的绝世武功,江湖之上可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也难怪被称为怪物。暮野王落地之后,不能动弹,却破口骂道:“北宫连城,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老夫今日若不去你首级,死不瞑目。”齐宁这时候站在北宫身侧不远,见到北宫一身紫色斗篷,斗篷帽裹着头,帽檐极低,整个人俱都被斗篷裹在其中,密不透风,夜色昏暗,他一双眼睛亦是被斗篷遮挡,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你杀不了我。”北宫淡淡道:“我也不想杀你,十八年前,我已经给了你交代,如果你不满意,我也没法子。”白云岛主笑道:“北宫兄十八年前与他交过手?”北宫瞥了白云岛主一眼,才道:“你能离开白云岛,倒也不容易。”“若是此番没有离开白云岛,岂能与北宫兄在这里重逢?”白云岛主微笑道:“多年不见,北宫兄风采依旧。”北宫道:“你当真很想见我?”“莫非北宫兄不想见我?”白云岛主笑道:“毕竟是多年老兄弟,总是有些想念的。”北宫道:“你的徒弟到楚国打听我的下落,想知道我是生是死,你可知晓?”齐宁听见,立时便想到赤丹媚那次前往楚国,确实在秦淮河上找到自己,向自己打听北宫连城的下落,此事并无其他人知道,却不知北宫连城又从何而知?猛然间想到,那夜赤丹媚要逼迫自己回答,却忽然响起一个奇怪的声音,赤丹媚心生畏惧,落荒而逃,难道那天晚上的声音,正是北宫连城所发?若是如此,便也解释的通为何北宫知道此事,当时他就在附近,自然对船舱内发生的事情了若指掌。白云岛摇头道:“我自然不会怀疑北宫兄还安然无恙。”北宫扫了白羽鹤和赤丹媚一眼,白云岛两大弟子却也都是看着他,白羽鹤眼眸中竟显出炽热之色。白羽鹤练剑多年,其剑法在江湖上已经是让人闻之色变,而北宫连城号为剑神,自然是当世剑法第一人,但凡学剑之人,对北宫连城自然没有一个不是顶礼膜拜,而白羽鹤这样的剑术高手,内心深处又无时无刻不想与剑神一战。北宫扫过赤丹媚,目光落在白羽鹤脸上,淡淡道:“你是白羽鹤?”白羽鹤恭敬道:“晚辈白羽鹤,见过北宫前辈。”北宫扭头瞥了一眼,身法一闪,快若鬼魅,竟已经闪身到杀奴身边,杀奴吃了一惊,还没回过神来,手里的乌曜剑竟已经被北宫夺过去,白云岛主镇定自若,杀奴想要抢夺回来,北宫却已经闪身回到了白羽鹤面前,将那把乌曜剑丢给了白羽鹤,淡淡道:“你的名头和剑术我都已经知道,乌曜剑乃十大名剑之一,位居第三,以你的剑术,倒也勉强可以配得上此剑。”白云岛主不怒反笑,道:“北宫兄这是拿我的东西做人情了。”北宫道:“乌曜剑在你手中,废铁一把,放在他手中,也算是神兵利器。我不是可怜白羽鹤,而是可怜这把乌曜剑。人有人心,剑有剑灵,一把剑找不到合适的主人,那是天下最残忍的事情。”白云岛主道:“北宫兄都这样说了,我自然无话可说,区区一把剑,倒也算不得什么。”白羽鹤接过乌曜剑,忽地道:“北宫前辈,晚辈有一事相求。”“哦?”似乎同样都是用剑,北宫对白羽鹤另眼相看,问道:“何事?”白羽鹤道:“晚辈斗胆,想请北宫前辈指点几招,便是死在前辈剑下,也足以慰平生之愿。”北宫闻言,忽地发出长笑之声,道:“你要与我比剑?”白羽鹤跪在地上,恭敬道:“还请前辈答应。”北宫摇头道:“你的剑术造诣,再给你二十年时间,足可以在剑道上有着世人难及的境界。天下练剑之人成百上千,但懂剑之人却是屈指可数,能在剑道之上有所悟之人,更是凤毛麟角。白羽鹤,你在剑术之上有着过人的天赋,你能有今日之成就,倒也不必太感谢莫老头,他虽然传授你剑术,但在剑道上的悟性,未必及得上你。”白云岛主丝毫不以为许,笑道:“北宫兄这是揭老弟的短了,不过论及剑术,与你相比,我是自愧不如。刚才那一手化枝为剑,放眼天下,又有谁能有此手段?”齐宁见这两位大宗师言谈之间,对对方都是异常熟悉,而且一看两人对话,便知道是老熟人,只是听北宫连城声音,竟也清朗响亮,完全不像是一个年近七十的老头子声音,而且他身形挺直,气质优雅,从背后看去,无论如何也超不过五十岁。齐宁心想难不成这两大宗师平日里都注重保养,年事虽高,但看起来却十分年轻?暮野王见北宫连城将自己丢在一边,理也不理,更是恼恨至极,怒声道:“北宫连城,我若不死,必会让你永不安宁,你若有种,现在便杀了我。”北宫看也不看,向白羽鹤道:“你这等剑客,世间难求,不必徒送性命。你可知何为剑道?”白羽鹤一怔,眸中显出求教之色。北宫缓缓道:“剑道非斗技之道,心中想着与人比剑,就落了下乘。剑道便是天道,穷极参天,参悟剑道极限,便懂得天道,苍穹俯视苍生,剑道极限,便是苍穹,俯瞰苍生,天人合一,便是剑道之真谛。”白羽鹤若有所思,忽地恭敬叩首,齐宁心想以白羽鹤冷傲的性情,除了能向白云岛主下跪,普天之下只怕也只有北宫连城能受他跪礼,亦可见白羽鹤对北宫是发自内心存有敬畏之心,只听白羽鹤恭敬道:“前辈所言,晚辈必将铭记于心,也定将全力追寻剑道真谛。”白云岛主叹了口气,道:“北宫兄,我教了他几十年,倒不如你一番话让他受教更深。”白羽鹤立刻道:“弟子不敢,岛主.......!”白云岛主淡淡道:“你已非白云岛弟子,倒也不必称呼我为岛主。”白羽鹤一怔,神色显得颇为黯然,赤丹媚却是道:“岛主,一切都是媚儿的过错,还请您老人家开恩,不要逐白师兄出岛。”“我说过的话,可曾有收回的道理?”白云岛主淡淡道:“二奴,你们带媚儿回岛,将她软禁岛上,此生不得离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