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宁说穿了对方的心思,柴伯忠却依然是淡定自若,面上没有一丝波动,微笑道:“侯爷说的没有错。三皇子要继承皇位,最大的障碍就是钟离傲。北堂昭和北堂昊二人不过是跳梁小丑,两人的实力现在也互相消耗的差不多,西北军一旦入关,这两人根本不堪一击。”“柴军师现在开始说真话了。”柴伯忠叹道:“其实鄙人从一开始说的就没有假话。侯爷,三皇子忌惮钟离傲,难道你们楚国不忌惮钟离傲?鄙人说句冒犯的话,若是粮草充足,后勤支援源源不断,就算东齐人和你们楚国人联手,你楚军想要打过淮河,那也是难上加难,有钟离傲镇守前线,就是一道天堑。”“看来柴军师对钟离傲的评价很高。”柴伯忠淡然一笑:“若是令尊还活着,以齐大将军的能耐,钟离傲自然不是对手,只可惜现如今贵国上下,已经没有一人能有当年令尊之风范。钟离傲应付不了令尊,但应付岳环山之流,那还是绰绰有余。”顿了一顿,才道:“其实贵国出兵攻打徐州,对你我双方都有利,固然可以让三皇子有时间拿下洛阳,同样也让贵国能够顺利拿下徐州。”齐宁道:“你说的似乎并不假。”“侯爷这意思,是愿意和三皇子达成协议?”柴伯忠眉角微挑。齐宁笑道:“柴军师应该知道,我只是大楚的一介臣子,此等军国大事,并非我能够做主。其实如你所言,钟离傲能征善战,我大楚虽然确实想过趁你们北方动乱一举北伐,但兵乃国之大器,许多大臣却也并不赞同在这个时候出兵,若是战事一起,就像当初秦淮大战一般,双方陷入僵局,继而成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这并非我大楚乐意看到。”柴伯忠皱眉道:“侯爷的意思是说,贵国还不想出兵?”“还在商讨之中。”齐宁笑道:“如果真要出兵,你们北汉内乱一起,正是好时机,我们立刻便可以北伐,为何迟迟没有动静,本就是在犹豫之中嘛。”左右看了看,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柴军师这次千里迢迢过来,抱着满腹诚意,我也不妨对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大楚不忌惮钟离傲,只是.....!”说到这里,欲言又止,莫测高深一笑。柴伯忠似乎明白过来,压低声音道:“侯爷是说.....长陵侯?”齐宁微微一笑,道:“柴军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长陵侯,看来在柴军师心中,那位长陵侯确实非同小可。”摸了摸下巴,叹道:“柴军师,我若是将你的意思转奏于皇上,你可猜到皇上会如何想?”“圣心难测,鄙人还真是不敢胡猜。”柴伯忠道:“还请侯爷指教!”“皇上也许会想,这是你们北汉设下的圈套。”齐宁叹道:“让我大楚北上,进入北汉境内,你们那位长陵侯却在背后出谋划策,北汉最了解楚军的人就是长陵侯,到时候普我楚军自然会损失不小。”柴伯忠含笑道:“原来贵国迟迟没有出兵,是因为长陵侯的缘故。”“若换做别人,这些话本不该说。”齐宁正色道:“但柴军师今次前来是商讨大事,我也就敞开门说亮话。皇上和朝中几位重臣确实忌惮长陵侯,柴军师也清楚,我主登基时间不长,按照常理,正是与民休息顺应民心之时,这种时候,一旦发兵,就必须保证取胜,否则一旦失利,皇上的威信便会受到动摇,甚至会导致我大楚内部动乱,那时候局面可就不好收拾了。”柴伯忠颔首道:“贵国思虑周全。”压低声音道:“侯爷,却不知该如何才能说服贵国君上出兵?”齐宁微笑道:“柴军师乃是军师长史,自然是智谋过人,应该明白其中的关窍。”“想必君上只有确定长陵侯的生死,才会出兵。”柴伯忠叹道:“侯爷,你是想知道长陵侯是否还活着。”齐宁笑道:“确实有这个心思。却不知道柴军师可知道长陵侯的下落?”柴伯忠摇摇头,道:“鄙人确实不知。侯爷应该知道,秦淮大战发生的时候,楚军统帅是令尊,而大汉正是长陵侯统军,长陵侯和令尊在战场上打了多年的交道,互有损伤,这两位可说是将遇良才,才干不分伯仲,若非这两位,今日天下只怕是另一番局面了。”微一沉吟,才继续道:“我大汉先皇帝虽然一直以长陵侯为帅,但长陵侯手掌兵权,而且功劳太大,这自然会遭到先皇帝的忌惮。”“功高震主,古来有之。”齐宁道:“长陵侯手握南方军团,这也是你们北汉最强的军团,自然会遭人所忌。”柴伯忠颔首道:“长陵侯在军中威望极高,莫说南方军团,便是卫戍北关的北方军团,许多人对长陵侯也是深为敬慕。”叹了口气,道:“长陵侯是个性情中人,他看得上眼的,那是推心置腹,看不上眼的,那是连正眼也瞧不上,我大汉朝野,能够入得了长陵侯法眼的却是屈指可数,所以说长陵侯在朝中朋友没有几个,但敌人却是不少。”齐宁心想长陵侯北堂欢乃当世名将,不但是北堂皇族,而且功勋至伟,如此人物,有些脾气甚至是待人傲慢,那也不算稀奇的事情。“那时候便听传言说,南方军团不少将领想要拥护长陵侯为帝,直接杀回洛阳,夺了皇位。”柴伯忠感慨道:“只是我知道长陵侯虽然性情古怪,但对朝廷却还真是没有反叛之心,他若真是觊觎皇位,当年那位子定然是他的了。只不过这样的传言多了,就有许多人当真了,若是长陵侯当时真的统帅南方军团杀向洛阳,整个大汉,没有任何兵马可以阻挡。”齐宁皱眉道:“柴军师对北汉的情况十分了解,为何却不知道长陵侯的下落?”“据我所知,秦淮大战结束前夕,先帝下了一道旨意,急召长陵侯返回洛阳,而钟离傲当时还只是长陵侯的副将,长陵侯离开之后,钟离傲便暂管南方军团。”柴伯忠肃然道:“皇帝传召,长陵侯麾下许多将领都觉得凶多吉少,劝阻长陵侯返京,只是长陵侯并没有听从部将的劝阻,返回了京城......!”“返京之后如何?”齐宁立刻问道。柴伯忠摇头道:“谁也不知道后来如何。长陵侯返京的时候,据说有许多人看到,但是自从进入京城那天之后,长陵侯就突然间销声匿迹,而且隔了没几日,就有一道旨意送到前线,提升钟离傲为南方军团的统帅,这就等若是削夺了长陵侯的领兵之权。”“长陵侯就此没了消息,那他的家眷.....?”柴伯忠奇道:“侯爷难道不知,长陵侯并无娶妻生子?”齐宁有些诧异:“他没有家眷?”“长陵侯的岁数,与令尊相仿。”柴伯忠道:“从年轻的时候开始,长陵侯便醉心于军法韬略,而且痴迷于武道,唯独对美色没有任何兴趣。那时候几位皇子也是为了皇位明争暗斗,而长陵侯当时最受崇明先帝宠爱,继任皇位的可能最大,但长陵侯却偏偏无心皇位,崇明先帝驾崩之后,先皇帝便继承了皇位。”齐宁当初出使东齐的时候,就对北堂一族有了大概的了解,北汉的开国皇帝是北堂天武,北堂天武过世之后,后继之君便是崇明帝,而牧云候北堂幻夜乃是崇明帝的亲兄弟,崇明帝过世之后,北堂欢继承了皇位,而长陵侯北堂庆、煜王爷北堂煜,却都是北堂欢的兄弟。北堂一族认定倒是很为兴旺,但却也因为如此,皇族内斗却也十分严重。“当初有许多人想要攀附长陵侯,黄金美人都是往长陵侯府送过去,可是在世人眼中国色天香万里挑一的绝色美人,在长陵侯的眼中如同粪土一般。”柴伯忠叹道:“但凡有黄金美人送过去,都被拒之门外,反倒是若有些什么稀罕的骏马兵器,长陵侯却是欣然笑纳。”齐宁心想这长陵侯一个大男人,竟然对美人不屑一顾,也不知道这位长陵侯到底是出了什么毛病?心中忍不住邪恶想到,难不成那位长陵侯竟然是喜好男风,毕竟齐宁也知道,古人好男风也不在少数。“如此说来,长陵侯也算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了?”柴伯忠道:“也算是这个道理了。大汉皇族人丁兴旺,先帝膝下皇子众多,煜王爷膝下那也有儿有女,唯独长陵侯没有婚娶,到失踪之时,依然无嗣。”“柴军师,长陵侯那次入京之后,再无消息,朝廷难道没有对外解释?”齐宁皱眉道:“长陵侯是你们北汉名将,如此人物,突然间就没了踪迹,总该有人询问吧?”柴伯忠摇头道:“事实上没有任何人询问过此事。那时候正是长陵侯篡位的流言蜚语遍地蔓延的时候,长陵侯在那种时候突然回京,而且又突然失踪,是个人心里都能猜到几分,这种事儿,谁又敢去多问。”抬手抚须,叹道:“毕竟谁都只有一个脑袋,言多必失,谁又那么不长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