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的话如果让于浩知道,不知会不会气得吐血。不过他现在也在吐血,黑色天罚的余波哪怕经过人墙的阻隔,也不是他如今的重伤之躯所能承受的。之所以还能保持清醒,一来他底子够厚,二来则是地皇参的残余药性所致了。看着眼前的狼藉,于浩心中发寒。都说人定胜天,可直到这一刻,他才深深地感觉到了人力的渺小。前方还能挣扎*的不是渡劫就是飞升,其他的全都在余波中飞灰湮灭了。人定胜天,说的轻巧,亲眼见识过天怒的威力,除非疯子才会继续叫嚣着人力可以逆天。天怒之下,就算你是渡劫飞升,那也是屠鸡割草一般的脆弱。寻着叫骂声举头望去,见道士生龙活虎的跟天道雷罚有来有往,于浩心里五味陈杂。他总算知道天一道尊的名头究竟是怎么来的了,这人根本就不是人,估计连神仙都没他恐怖。敢跟天道直接放对,就算天道之威仅仅只是透露了一丝,这也已经不是人的范畴了。难怪自己那位桀骜不群的皇兄都不太敢招惹这人,还好大衍的天罡御雷阵够神奇,否则这天底下估计就不姓宇文了,而改姓李了。“王爷!”幸存的金甲卫挣扎起身,见于浩跪伏余地吐血连连,顿时慌了神。又见他腹部插着一把红色的柳叶刀,刀口离丹田仅仅寸许,他们更是又惊又怒,拔出兵刃便想将余瑶斩杀。“住手!”抬手止住一种护卫,皱着眉头看了看腹部,握住刀柄一咬牙,于浩将刀拔了出来。“王爷,你...”“无妨!”催动法力逼住血口,又从储物袋里取出一颗丹药吞服下去,感觉体内紊乱的法力略略平稳,他这才轻轻的松了口气。刚想拄刀起身,他忽然心中一动取出玉简,闭目略略感应了一下,脸色难看的睁开了眼睛。“走!”“走?”护卫们一时没反应过来,却听于浩不甘的道:“刚接到消息,最后的血阳峰阵基也即将修复完毕,九虚连环即将再启,一炷香内若不离开,咱们统统都得死在这儿!”说着,他挣扎起身,挡开金甲卫的搀扶,恨恨的看着太虚殿的方向。“费尽心机,穷尽手段,太虚殿都已经破了,离虚天镜只差一步,该死!天不佑我大衍,天不佑我宇文太浩,该死的天道,混蛋至极!”“王爷!”金甲卫赶忙劝阻。天罚可就在头顶,于浩这般明目张胆的怒骂上苍,他们生怕他会引来天罚的注意。于浩也是恼怒之下有感而发,说完也畏惧的看了眼天空,缄口不言。“通知下去,留人断后,其他人速速退走。一炷香之内退不出天门山,那就在这等死吧!”“是,王爷!”一个金甲卫赶忙应是,旋即低声问道:“王爷,红月圣女那边,要不要也通知一下?”看了眼太虚殿,于浩沉吟了一下道:“不用了,她已经杀进了太虚殿内,有她吸引太虚宫的注意力,咱们的撤退也能容易点。留她在这儿吧,如果能抢出虚天镜,我大衍记她一份恩情。如果抢不出,那也是命数使然,死在这儿她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是,末将这就去办!”金甲卫躬身应是,唤过一个传令兵吩咐布置去了。于浩的决定并不出乎他的意料,红月圣女和大衍本就是相互合作相互利用的关系。虽然这样卖了红月有点不厚道,可若非那妖女提前发动了虚空甬道,于浩的计划也不会开展的这般艰难。既然破坏了王爷的大计,那她死在这里也是应该的,就当是赎罪了。何况少了这么一位厉害的主儿满世界乱窜,大衍也能省去很多心思。吩咐完毕,金甲卫转身而回,刚想请于浩赶紧离开,可看到地上昏迷的余瑶后又有些犹豫。“王爷,她...?”于浩也很纠结。太虚宫里他唯一感觉对不起的人只有余瑶,若非情不得已,他真的不想伤害这个女人。所以哪怕余瑶捅了他一刀险些将他废了,他也从未怨郁过半点。只是眼前的局面,独自留她一人在这里......看了眼天空中龙蛇乱舞的黑色雷霆,于浩狠狠犹豫了一下后说道:“带上她,路上寻个机会,找个安全的所在将她放下。”“是!”微微一怔,金甲卫赶忙应是。他本以为于浩会将余瑶带回大衍,没想到却是要寻个安全的所在将她留在太虚宫。可他不敢多问,先前冒头的那个银甲卫就是前车之鉴,有些事情他还是听命便好,免得招灾。太虚殿前,李初一见于浩要跑,而且还要带上不省人事的余瑶,顿时慌了神。“草泥马,把人给我留下!”说着就要冲过去,可陆横的手死死地按住了他。“陆老头,你他吗没看见那孙子要抓你徒弟走啊?放开我,小爷要去救人!”用力的按住他,陆横怒道:“我当然看见了,但是不能让你过去,你去了也没用,人救不出反而连你自己也给搭上了!”“那你去!我乖乖呆在这儿,你去救人啊!”“不行,我要保护你,这是你师父的命令!”“我去你道士的,老东西你有没有点人情味!是你徒弟的命重要还是我这个不相干的外人重要?周围这么些人护着我,你担心个屁,还不赶紧去救人!快,那孙子要走了,再不去就晚了!”“不行!”陆横决然摇头,怒视着转身欲离的于浩。于浩为什么会走他知道,于浩得到的消息他岂能不知道?九虚连环就要重启,一炷香之后,天门山境内所有的外人都要死,包括于浩也是如此!可常言道穷寇莫追、困兽犹斗,急于撤退的衍兵现在等于背水一战,刚才他们都冲不到于浩的身边,现在衍兵拼死之下,他们更没有可能。要抓于浩可以,但不是他们,而是即将赶到的八峰援军。陆横早有布置,誓要把于浩留在太虚。不仅仅是因为叛宗,陆横更恨于浩的毒辣,害的自己的两位爱徒险些身死,更害得他对最小的女徒心生嫌隙,让余瑶魂断心伤。都说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陆横以往对于浩的疼爱宠溺,如今统统化为了抹不开的无尽愤恨。这人就是个祸胎,是自己一生最大的污点,他必须死!李初一还要挣扎,可天空中闷哼声响起,抬头只见一道黑影留下一路血迹急坠而至,那是道士。臭道士受伤了?!怎么可能?!李初一愕然。他的印象里道士从未有这么狼狈过,即便道士从虚空里被重新逼入人界,他也一直坚信道士会是最后的赢家。可现在,道士竟然受伤了!整洁的道袍变得褴褛,浑身的焦痕触目惊心,最可怕的是他身上的气息凌乱至极,他的周围的空气里不断有大片的彩光扭曲幻现,看起来美丽神奇,可李初一知道那是控制不住道元暴走的迹象。轰!一声巨响,道士砸落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大坑。临近者尽皆支离破碎,边缘者也是倒瘫大片。击落对手的天道没有丝毫兴奋的情绪,想想也对,天道本就不该有情绪存在。可没有情绪,天道却有自己的智慧,雷掌散去重新划为巨瞳,朝着于浩离去的方向略略犹疑了一下,瞳孔所对之处最后还是落在了李初一的方向。“该死,我已经收拢了混沌气息掩住自己了,它怎么还能发现我!”天道哪会给他功夫多想,盯了一瞬后黑云再变,又一次化为了一张弥天巨口,双唇微启,一道黑光从中而来。阴阳道眼下,李初一看的分明,那道黑光不是之前的雷劫,而是更加具体的形态。那是一只矛!雷罚之矛!骇人的威压让李初一浑身僵硬,一动也不能动。旁边的陆横也是如此,在李初一身边的他虽然威压稍轻,但也足以震慑得他一动都不能动了。怎么办?李初一脑筋电转,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该怎样逃过此劫。怎么办?陆横也在急想。李初一不能死,不光是因为天一道尊的命令,更是因为他们身后就是太虚殿,里面安置着太虚宫的命根虚天镜。陆横相信虚天镜本身并不会毁在一道天罚之下,可虚天镜同时还是九虚连环的阵眼,一旦阵眼被迫,九虚连环破灭,没了铜墙铁壁的太虚宫必将大祸临头!陆横想要挡,拼尽全力的想要抬手挡上一下,可手指抬了一点,雷法之矛已然来到眼前。完了!两人心中同时哀嚎。这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他们无能为力。“初一!!!”刚刚跃出坑洞的道士看见了眼前的一幕,顿时目呲欲裂。想要救援已经来不及了,以他现在这幅残躯就算豁出性命,也来不及救李初一出来。这就是死劫!他推算出来的,连他也化解不开的必死之劫!眼见着从小养大的小徒弟冲着自己投来绝望的眼神,嗫动着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道士的心彻底碎了。一如当初痛失爱妻时的一般。无穷的恨意自心底升起,道士赤红着双眼几欲发狂,可就在疯狂的边缘,他却忽然怔住了。李初一身前,一副画卷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画面上绘着一个背着身的落寞男子,嘈杂的声音里似乎响起了一声轻叹,未容人细辨,下一刻,天罚之矛便正正的轰击在了上面。雷光迸溅,所有人都以为会画毁雷穿,可结果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连道士都不敢相信的看着那里。画面上,一只微微有些透明的手掌幻化而出,狂暴的天罚之矛顿时被其硬生生的逼成了安静的小猫,任其颤栗般的颤抖不已,却始终脱不开那只手的掌控。握着天罚之矛,那只手不断外伸,直至整个人从画面里脱了出来,看清它的面容后所有人尽皆震在当场。“怎...怎么可能?!”李初一惊叫出声。眼前这人棱角分明极其英俊,身子极其骇人的残缺了大半,加上面无表情没有半点人味的脸更是诡异瘆人。可再诡异,这张脸他也认识,那是他刻骨铭心一辈子也忘不了的人,他如师如父的至亲之人——道士。天一道尊,李在天?!————————————————————————中秋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