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郁之从公主府离开时,不像刚来时那般气定神闲,反而神色仓惶,眼睛都失去了光芒,走路也是心不在焉的。如果不是他的小厮扶住了他,他都要从阶梯上摔下来。只看他的表情,小厮便猜到老爷这回定是出师不利。
“老爷,小心点,咱们府还得靠您呢。”
林郁之回过神来,靠他?他拿什么支撑起林家?他一贯引以为豪的权势在这时候根本毫无用处。
林家的确势大,但卫国公主只比他们更为一手遮天。
苏悦灵说过的话不断在他脑海中回放,打击得他面无血色。
以前林家以势压人时,他只觉得理所当然,那种能随意掌控蝼蚁生命的高高在上的感觉甚至让他感到痛快,他也从不在乎那些人的喜怒哀乐。因此即使知道从延做的那些事,他也只恼火从延行事不谨慎,竟是让人抓住了把柄,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等现在苏悦灵将以势压人这套用在他们林家身上的时候,林郁之这才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憋屈和痛苦。
那可是他的儿子,他哪里能眼睁睁看他去死,偏偏他却无能为力。等明日儿子死了后,全耀州都知道他们林家在琼华公主面前就是那一捏就碎的卵石。
林郁之捂着胸口,上了马车,浑浊的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从小到大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他还是头一次如此无能为力,心中悲愤非常。
“老爷,若是事情不顺利的话,就尽快安排那替身潜入大牢。”
他的小厮看他神色实在难看,想着为他分忧,这才大着胆子说道。这方面的人庄子上养了好几个,其中一个还和少爷有三分相似,到时候好好化妆一下,就能有七分以上的相似了。
林郁之回想起苏悦灵说过的话,嘴唇白得像纸一样,他摇摇头——因为没力气的缘故,这个动作做得很轻微,“不了,这会将我们全家都送上断头台的。”
苏悦灵正等着他们这么做呢。
她们母女两是来真的,完全不给他们家留情面。
他出发之前才吩咐下去的事情,苏悦灵却已经知道了,这代表着他们林家的一举一动都在她们母女两的注视之下,无所遁形。
一想到这点,大热天里林郁之不由打起了哆嗦。苏攸宁才来了半年,竟是拥有这样的掌控能力。
“从延糊涂啊!”他老泪纵横,嫡亲的儿子不仅声名狼藉还性命不保,作为父亲,他如何能不痛心?但他不仅是从延的父亲,还得为一大家子负责,总不能为了他,将全家都拖下水。
早知道在苏攸宁初来乍到的时候,就该先管着从延,如今他们林家成为了苏攸宁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谁会想到苏攸宁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下手却是如此的狠辣无情。他今日上门反而白白被对方给羞辱。
苏攸宁。苏悦灵。
这两个名字在舌尖来回翻滚着,带着咬牙切齿的恨。这笔血债他们林家记住了,迟早有一天要讨要回来的。林从延心知,在皇帝和皇后心中,这家人的地位非比寻常,至少现在的林家根本不足以和他们对抗。但他也听说了,天子的身体越发不爽,今年就病了好几回。等到太子登基,他们林家是皇后的外祖家,瑶锦一贯偏向他们,到时候就是他报仇雪恨的时间了。
且再忍她们母女一段时日。
林郁之的指甲紧紧掐入手掌心,掐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说来也巧,被林郁之惦记着的准太子妃窦瑶锦此时也收到了从耀州这边寄来的信笺。
窦瑶锦在被赐婚以后,身边就多了两个上面派遣下来的教导她宫中规矩利益的教养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