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了摇头,“这是最坏的猜测了——我不怕关非故知道我要来。我也不怕青龙教来多少人。程方愈是关非故的亲眷更好,他是晚辈,必只能听关非故的命令,带来的两百人就成了幻生界两百个不识幻术的手下,不足为虑。可是你觉得青龙教会出这样的昏招吗?单疾泉比程方愈更了解洞庭,也更了解我们一源三支——派他来才对青龙教、对此战真正有利。”</p>
“所以——你是要娄千杉从单无意那里问出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来?”</p>
“当然不止要两个答案。”沈凤鸣道,“若只为这个,也未免浪费了她这番前去。我昨天去幻生界那里看过——现如今关非故十分小心,虫与人层层护卫,我们要靠自己去偷盗他的蛊虫,或是对他加以行刺,即使有成功的可能,也必有去无回。但单无意就容易多了。如果他能代替我们偷到些有用之物,问到些有用的消息,遇事做个内应,我们便不必去正面相拼,你死我活。”</p>
“可是——单无意能办得到吗?他是青龙教的人,又不是幻生界的人,你让他去做这些,是不是想得太过简单了些?”</p>
“这就要看娄千杉的本事了。”沈凤鸣道,“单无意看起来好像不够聪明,但他大多数时候只是没有主意,并不是真的笨拙。只要娄千杉能让他听话——只要给的指令够明白,他不见得做不好。退一步说,现在这种情境,就算失败了,大不了还是按原计划动手,于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p>
“可这难道不是在利用他?”</p>
“是啊,原本不就是如此。”沈凤鸣笑起来,“你别忘了,我们可是修习幻术的‘魔教’中人,擅长的不就是‘玩弄人心’吗?”</p>
“如果君黎在此,他只怕不会答应你用这种手段。”</p>
“可惜他不在此。”沈凤鸣道,“你若是真心里过意不去,倒不如这么想——‘解铃还须系铃人’,让单无意与娄千杉见面未必不比他独个儿胡思乱想强。再说他一个大男人,多上一次当怎么了,真被骗疼了,往后才能不受骗,不是么?”</p>
“那娄千杉呢?”秋葵咬唇,“你难道不也是在利用娄千杉!——我知道,她不是好人,她做过太多利用旁人的事,可你这么做,与她又有什么分别?”</p>
沈凤鸣凝视着她,那眼睛里似柔似烈,映着几分淡金的日光。</p>
他还是笑了。“我要是只想着做好人,那怕是什么都做不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不过世事大多数时候都不能似你心中想象那般完美——为了达到目的,有时总还是要不择手段的。我择的手段——也不算狠了吧?”</p>
秋葵瞪目将他看了许久,方转开了脸去,“我没想象过什么完美。你本就是个卑鄙小人。”</p>
她的声音有点低,仿佛已放弃了争论。</p>
沈凤鸣显然也不想与她争论下去,笑道:“好了,你还没吃早饭,要不要先下去?”</p>
“其实,我的直觉与你不同,我觉得——你不必这么紧张。”秋葵低着头道,“对青龙教来说,洞庭之战再重要,也不过是别人的事,或许青龙谷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单疾泉,所以他不能来。只不过他担心单无意的安危,就派了向琉昱同行保护他——否则你想想,单疾泉要隐藏自己却不隐藏单无意和向琉昱,岂不是徒惹像你这样的人怀疑?”</p>
“这说法也对——但愿如你所说。”沈凤鸣心不在焉地点着头。</p>
秋葵见他忽然无心说话,便道:“那我下去了。”转身走了几步,到了廊尾,突又回过头来。“沈凤鸣。”</p>
“怎么?”沈凤鸣还未进了屋。</p>
“我们这次毕竟是同来的,我希望——往后,不论出于什么缘故,是好事也好,坏事也罢,你都不要再欺瞒我任何事,你能答应么?”</p>
“好啊。”沈凤鸣答得很爽快。他知道她厌恶谎言,她一定还对他今早的有意隐瞒耿耿于怀。可是此刻纠缠于那些也已不合时宜,她只能要一句承诺——这已是她做了极大的让步了。</p>
本来,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的秋葵,已足够他高兴好几天。可是他此际的心里一丝欢愉也感觉不到。他走进欧阳信的屋子,在桌边坐下。他知道,此刻的自己,已经准备好欺瞒她另一件事。</p>
那是他原本打算对她坦白的。可是——他忽然发现,自己与她之间好像还是隔得太远了。她那颗心清透得容不下半粒沙子,即使单无意与她没有多少交情,即使娄千杉早已在她面前真相毕露,她依然会觉得利用他们很卑鄙。</p>
那么,就更不要说那件——他还没有说出来的事。现在,秋葵还愿意对他稍许妥协,可他知道如果他对她说出另一个打算,她一定会阻止他。他与她的不同在于——他承认一切也许是卑鄙的,可他依然会去做。</p>
他知道秋葵不会懂——甚至连君黎都没有真正感受过——黑竹会本来就是个沾满了鲜血的组织。如果没有那点卑鄙的本性,它大概早就不存在了。</p>(记住本站网址:<a href="https://www.zeyuxuan.cc/">www.zeyuxuan.cc</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