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泰元年,新年的气氛顿消。
为了求个风调雨顺新年新气象,年前皇帝与众臣认真的商议了一个月下旨改元绍泰,谁也没想到这改元后的第一天迎来的是金人突袭君子关。
由金英武亲王拓跋泰领三万兵马从君子关,沿着滹沱河浩浩荡荡直入河间境,同时大鹏王拓跋乌领兵三万余人,从霸州张家寨攻入长丰镇作为后援。
而在更远处,数万金兵正在越过保州的长城口。
一时间,定州祁州河间烽火四起犹如地狱。
河北东西两路兵马急动,兵部传令各地总兵再次领军入援。
京城戒严。
正月里半点新年的气氛也无,街上不时有疾驰的驿兵疾驰而过。
街道上虽然还有不少人走动,但不像以往过年那般熙熙攘攘接踵摩肩,驿兵不用甩鞭子呵斥就一路畅通。
“怎么又打起来了?”
“不是议和了吗?”
“早就说了金人根本就不可信。”
“这下惨了,成国公跑了,清河伯能不能打得过金人呢?”
“你们东西收拾了吗?跑不跑?”
“没事吧?不是说已经拦住了吗?”
这是街上人们见面相互之间谈论的话题,紧张不安但并没有慌乱,大约是去年刚经历过战事,有惊无险。
民众们尚能安稳,一多半是因为不知道具体的战事情况,对于皇帝来说,已经好几日不眠不休了。
“...金人说是我这边的军民抢夺他们民众的牛羊...”
“....这是胡说八道...”
“...非也,说是被朝廷催缴岁贡...”
“...荒唐,谁催缴他们了...说起来岁贡还没给呢....”
“...金人本就奸诈不可信,当初就不该议和...”
“...这要问问黄大人了,金人可有给你什么说法....”
皇帝啪的一声打在几案上,大殿里的嘈杂吵闹顿时安静下来。
“朕不想知道他们出尔反尔!朕也不想听是谁的错!”他喝道,“朕现在就想知道,拦住了没有?”
殿内沉默一刻。
“请陛下放心,北地大军已经分三路截击金兵,另有山东山西总兵入援赶到河北两路,必将能将金贼剿杀。”
无可奈何之下,兵部的官员只得站出来说道。
但一向朝臣们说什么就听什么的皇帝,此时却是冷笑。
“你说这么多,还不是说没拦住?”他喝道,恼怒又悲愤,“你们这些废物啊到底在做什么啊?”
那兵部官员抬起头。
“陛下,这都是因为清河伯调动布防,导致军心不稳,兵将不熟,给了金人可趁之机。”他咬牙说道。
“刘大人,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当下便有其他官员站出来愤怒的反驳。
皇帝也冷冷看着这兵部的官员。
军心不稳,兵将不熟,给了金人可趁之机?
这两条不够吧,其实还有另外一条原因吧?
成国公朱山被卸兵权,这才是他们心里要说的话吧?
皇帝面色羞怒交加。
这不是他的错,这是你们的错,这是清河伯的错。
“告诉清河伯,朕要他给个交代。”他冷冷说道。
如同先前一样,没有什么结论的一通吵闹后官员们退朝,继续焦急的调兵遣将等待消息。
黄诚的脸色也很难看。
“到底怎么回事金人就打进来了?”他问道。
“大人,一直瞒着没说,最初应该是有奸细内应打开了君子关的门,让金人悄无声息而入,君子关守军猝不及防被斩杀殆尽,如果不是不知道那个守兵以己身点燃烽火,河间府受到消息还要晚呢。”一个官员低声说道。
黄诚骂了一声,但又若有所思。
“好好的怎么会有奸细?”他说道,忽的转头问,“朱山现在逃到哪里去了?”
官员们对视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
没错,事到如今必须,满朝的文武都将矛头指向议和指向对成国公的治罪,而主导这一切的是皇帝和黄诚,皇帝肯定不会认错,那倒霉的就只有黄诚了,黄诚倒了,他们也没好下场。
这时候,必须有个替罪羊。
而身负谋反之罪逃匿的成国公再合适不过。
“臣这就让清河伯查。”一个官员整容说道。
看着官员们领命而去,黄诚眉头稍微展开些许,走到马车前看着接过来的小厮。
“去联系一下郁迟海的人。”他低声说道,“我要个交代!”
小厮低声应是,扶着黄诚坐上马车。
冰天雪地的荒野上,响起号角声,同时马蹄踏踏,一队队的金兵似乎从荒野下冒出来,汇集一片直向前方的一座城池。
马蹄声,啸叫声,身后红白大旗如海。
密密麻麻一眼望去足有几千人,皆是重甲精兵,带着骇人的气势铺天盖地而来。
前方的城池似乎空寂沉默,近前可以看到地上散落着无数死尸,城墙上也留下攀爬的痕迹,很显然它已经承受了几次进攻了。
城池并不高大,还有些残破,随着马蹄震动整个城墙也如同老人一般喘息起来。
金兵越来越近,就在此时前方紧闭的城池忽的打开,奔出一队队兵马。
这场面让金兵吓了一跳。
攻城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主动出城迎战的周兵。
疯了吧?
这还没完,冲出来周兵队列变动露出其后一辆辆盾车。
从来没听过用盾车来阻击骑兵的....
金兵们想到,念头才闪过就听得尖利的呼啸声,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如雨般的长矛,带着火光而来。
迎面的骑兵瞬时被射穿,不只一个,还是一串,同时又有石弹飞来,伴着轰然火光四起,整个城池前瞬时如同人间地狱。
惨叫声入耳,烟火入目,让后方大营的金兵面色骇然。
“这肃宁是哪支军驻守?”金营中响起喊声,“怎么连攻三次都攻不下,且还敢应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