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灯花打结爆响,君小姐也将手里的笔搁在砚台上,发出轻轻的磕碰声。
安静的屋子添了几分灵动。
君小姐站起来,忍不住也像陈七那般来回走了几步。
“痘疮发了就难治,十之四死,且多数也不是靠医药来解治,而是靠命数。”
“要不受痘疮之害,唯有以毒攻毒,这毒便是痘疮之毒。”
“孙圣人曾用痘疮液涂抹来抗痘疮,所以这次我用了痘疮结痂磨粉。”
将痘疮毒吹进没有染病的人口中…
怪不得那几个孩子接连先后发病。
这真的是在治病?这是杀人啊。
“也不算杀人,这几个孩子都是一家人,长期接触,多半已经染病。”
“这痘疮之毒被人接受且能以毒攻毒,是无定且不可预测的。”
“这种办法说出去在世人眼里绝对是恶行,也根本解释不了。”
“所以我才说这病不好治太麻烦。”
虽然已经事过多年,此时再回想起当初那个男人说的话,君小姐依旧如同当时一样震惊的脑子一片空白。
那个男人又笑了,伸手又将一颗杏子塞进她张大的嘴里。
“不过这家人很幸运,最后一个孩子在接了第三个病发孩子的痘毒之后,昨日只是发热,今日却发痘却并没有如先前几个孩子那般凶猛,看来他这次能逃过一劫,这辈子都不会再受痘疮之害了。”
“这就是我能治但我又不能治的原因,试问谁能接受这个先杀人后救人的办法呢?”
“这种不动不治是病患天亡,出手救治则是医者杀人的病症,真的是太麻烦了。”
她理解他的意思,比如他说的父亲的病。
父亲的病如果不治就是胎里带的病,就是命该如此,但如果一剂药用了,极有可能会死,这就成了医者用药杀人了。
但是,父亲的病可以暂时不论,不过痘疮呢,那可是痘疮啊,多少孩童因此丧命,如果真能找出防治痘疮的痘毒,医者不畏艰难,死一些人也是值得的。
日光下那男子呵呵笑了,甩着衣袖。
“对于一个大夫来说是值得的,但我不是大夫啊,我不是来济世救民的,我也不需要做这么大功德又大麻烦的事。”
那他是来做什么的?顶着神医的名号。
“我只是来救赎我自己的。”
他微微一笑转过头向前而去。
救赎自己?
嘴里嚼着杏子的她站在原地看着日光下被拉长的影子。
那影子又停下来转过头。
“不过,也许你会需要,将来当你遇到更大麻烦的时候,那这件大功德带来的麻烦也就不算什么麻烦了。”
“所以我可以给你指点一下另外一个办法,这个办法更匪夷所思,办法我给你说了,但就要你自己来做了,我是不会管。”
她才不需要呢,她也不是大夫。
她将杏核吐出来,跟上那个男人。
但是人生就是这么无常,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一个本不是大夫的人,也打着神医的名号做大夫的事,目的也不是济世救民,只是救赎自己。
救赎自己。
师父说他是救赎自己,所以只救力所能及的人,不争名不争利,不需要大功德。
但现在她救赎自己,却需要争名,只有有了大功德,才能有能力救自己要救助的人,才能力所能及。
君小姐在屋中静静的站立一刻,忽的打开门。
夜深人静的院子里却并非没有人,陈七方锦绣柳儿以及两个伙计都站在廊下,君小姐陡然打开门将他们吓了一跳。
君小姐也吓了一跳。
“怎么还不睡?”她说道。
这谁能睡得着,陈七心里嘀咕道。
“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他干笑说道。
君小姐笑了笑。
“有啊。”她说道,想了想,“我想吃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