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二哥,梦想是做个侠客,仗剑天下,劫富济贫。他阳光开朗朝气蓬勃,他爱笑爱玩,最爱和妹妹显摆自己结实的肌肉。
可现在,那个单薄的,苍白的,睡在被下几乎看不出身形的人,怎么会是她的二哥?
“别哭。”
陆鹤北抬手想替妹妹揩去脸上的泪珠,抬起的手臂却软软地跌落在锦被之上,他苦笑一声,懊恼地捏了捏被角,现在他想给妹妹擦擦泪珠都有心无力。
“过来。”
陆鹤北还是努力抬手招了招,“和二哥说说,你这大半年在外面疯跑,都去了哪里。”
这个妹妹是他仅存在世间的唯一亲人,他只希望她平安喜乐,不想给她任何束缚,才会纵容她整日在外游荡。
“哪都没去,就在东阳郡看着建学堂了。哥,等你好了,我带你去东阳郡看看新建的学堂好不好?我和你说过吧,我要把这样的学堂建到全国各地去,教化民众,让更多的大商人识字懂理……”
陆鹤北嘴角上扬,听着妹妹给他画大饼。
他不知道妹妹这些年有过什么奇奇怪怪的境遇,脑子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但是他很高兴,自己坐在龙椅上,就是对妹妹最大的支持。
不管她有多么离经叛道,不管她有多少奇思妙想,他都能努力地支持她去完成。
可现在!
陆鹤北苦笑一声,他没想到自己澹泊寡欲,不种物不重欲,一心扑在国事上,却落了如此下场,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陆飖歌蹲下身子,将陆鹤北的手握住,“哥,我找到小虎哥了,我还从南阳把谢老大夫给带来了,谢老大夫你还记得吗?就是小时候救过我命的老大夫,他医术可好啦。等会让谢老大夫给你把把脉,我就让小虎哥来见你好不好?”
陈小虎也是和陆鹤北自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和亲兄弟也没什么区别。
“不好。”
许是听闻了兄弟的消息,陆鹤北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我现在就想见见小虎子,他是不是比我还高还帅了?”
分别的时候,大家还是孩童,再见已经成年。分别这么多年,他已经想象不出小虎是什么样子的了。
陆飖歌:“不比你高也不比你帅,小虎这两年都在洪湖打渔,又黑又廋,可丑啦。”
“有多丑?”陆鹤北有些不相信,“姑姑和姑父就长得不丑,他能丑到那里去?”
许是提起童年的玩伴,陆鹤北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陆飖歌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陆鹤北已经瘦得有些凹陷的脸颊,鼻头一酸,强忍着道:“等会让谢老大夫给你把了脉,我就叫小虎哥进来见见你。
说着,陆飖歌也不等陆鹤北回答,冲着谢老大夫一招手,“谢老大夫,麻烦您帮我……哥把把脉吧。”
谢老大夫掀帘子进来的时候,也是悚然一惊。
他知道皇上重病,却没有想到病得如此重的皇上,精神却诡异地有些亢奋。
自己这次来,周将军私下叮嘱过他,皇上病得很重,让他放手大胆治,死马当作活马医就行。
他也知道,治好了说不定荣华富贵高官厚禄只手可摘。治不好,全家跟着掉脑袋也不是不可能。
谢老大夫不想赌,儿子谢大夫却想搏一搏。
谢老大夫想起儿子,想起儿子心心念念的那个女人就在皇宫,心里腾出一股难言的苦涩。
陆飖歌看着谢老大夫给皇上把脉,看着谢老大夫换了左手又换右手。
寝殿里鸦雀无声,窗外风吹过翠绿的枝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近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