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兵改的问题,得到圆满解决,章浩然兴奋得跳……
也刺激到了李阳新,他是民部的,他目前第一要务是抓各地农田水利……
他提出了问题,他的问题就是效率问题,有没有什么好的工具,能够快速推进水泥的生产、农田水利改造的进度,离明年雨季只有半年多时间,他担心明年雨季到来之时,进度没跟上,实现不了他一年之内基本消除水患的雄心壮志。
这个问题提出来,众人纷纷白眼相对,你这个问题不该问工部吗?
拿来问他?
但是,林苏手一起,一枝笔在手,随手画下了几幅草图……
“此为独轮车,构架极为简单,但是,用在工地上,比人力效率提高至少三倍!”
“此为传送带,主要用于矿山取矿之用,虽然本质上还是人力畜力,但运送物资效率至少提高十倍!”
“此为水车,海宁已经用了两年多了,我看各地好像都没用上,拜托,我林苏真没有收专利费的想法,你们用得上就拿去用……”
“这是破山锤,其实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就是只锤子,但这柄是软的,软柄子用来砸石头,比硬碰硬的锤子打击力更大。”
“这是吊车,用这个东西,一个普通人可以吊起千斤巨石,李兄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不管信不信,你总得先试了再说……”
五幅草图,李阳新眨巴眼睛,一时之间完全懵……
“好了!说说最难的那个问题吧!”林苏拍拍手……
最难的那个问题,一直都是税制改革的问题……
关于这个问题,在座的所有人都作出过努力……
陈更在白鹿书院论了一回道,站在历史的角度,讲述不善待于民,会有何种惨痛的教训,而此税制,就是善待万民。
章居正在文渊阁论了一回道,他主打的是一个情怀,文道,圣道也,圣道,济民之道也,文人得到了全民的敬重,理所当然也要成为全民的表率,做躺在民众身上吸血的蛀虫可耻,享受特权私利可耻。
他们的论道怎么说呢?
很成功!
现场道境花开!
文人引发广泛的讨论,总体倾向于认同。
但是,实际操作是另一个层面的事情……
阻力重重!
大多数人还是逐利的,嘴里讲的是仁义道德,内心全是个人小算盘。
他们可以劝别人高风亮节,轮到自己却是别有心思。
让他们放弃多年来的特权,真金白银拿出来交税,他们不甘心啊,所以呢,京城的官僚有想法,各地官僚有想法,读书人已经开始有了冷嘲热讽,甚至已经有了批量的诗词出世……
“苍天有恨谋士骨,大地无声涌暗流”!
这就是广为流传的两句诗,说的是什么意思?
大苍标新立异,将矛头指向士人阶层,敲骨吸髓,别以为士人好欺负,到处都是反对之声,普天之下暗流涌动!
听到这两句诗从周章口中说出,姬广眉头又一次皱起。
如果说钱的问题,增添了他额头几道皱纹的话,士人特权的事情,就是让他生了几根白发的原因。
士农工商,是社会的阶层。
士是首位。
文道为尊,在这特殊的世道,也注定了文人是一个惹不得的团体。
税收改革,直指各类特权,老天作证,特权人士都是惹不得的……
这个套,如何解?
这关系到大苍天下能否真正长治久安。
跟各类特权人士博弈,这或许是他这一辈子都逃不掉的宿命……
林苏手托下巴,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终于,全场静音,林苏慢慢抬头:“自古以来,革命嘛,革他人容易,革到自己头上就是千难万难,但是,也并非不可解!”
“你说!”姬广激动了。
林苏道:“士人,自诩为士,要特权而不愿意承担社会责任,乃是对圣言之违背也!让我们先来看看圣言之中,对士之定义:士者,通天地阴阳之道,动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世为天下法,言而世为天下则!替天宣化,道为己任,忘一己之私身,作天下之公器……只知私利,忘却公利者,岂堪为士?”
章居正手掌在桌上一拍:“说得好!替天宣化,道为己任,忘一己之私身,作天下之公器者,方为士也,此圣言老夫即刻刻上文道壁,以文渊阁之名,还士之正解!”
“妙哉!以圣言大义为名,还天下士之正解!此为正招!”陈更道:“文王殿下该有后续!”
林苏道:“正招之后,就该是奇招了……面对千万士人,我们可以引入一个新的概念,叫‘士牌’!”
“何为士牌?”
“由文渊阁依据此人之行,确定此人是否为士!符合士之条件者,刻制‘士牌’,由当地官府镶于其大门之上,显赫乡里……”
他一开始的解读,众人面面相觑,眉头紧锁,但随着他解读的深入,众人心头全都怦怦跳……
我靠!
这一着毒啊!
天下间,谁不向往士人这块金字招牌?
门头上刻着文渊阁认定的、官府亲自镶上去的士牌,那是十里八乡的荣幸,住的人脸上有光,儿子找媳妇也好找些。
这看起来是对士人的奖赏与看重,但其实,真正的学问在后面。
你要想取得认定,必须遵守圣言,你自私,你忘却公利,你抗税法,你干坏事,你鱼肉乡里,你都休想拿到这个认定……
这样一来,天下士人必须遵纪守法!
甚至不仅仅是遵纪守法,他还得赢取百姓与当地官府的口碑!
口碑这玩意儿当然可以粉饰,可以欺骗,但只要士人头顶有了这么一道制约,他们就会收敛很多,表现工作也总得做一做,表现得多了,真真假假的大概也并没有那么重要。
所以,这一个士牌,是谋心之计!
针对的就是士人的荣誉感!
士人依靠特殊身份取得特权,现在,也需要为特殊身份付出代价。
这就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这就叫欲戴士冠,先承其重!
章浩然哈哈一笑:“陛下,文王殿下这一策,不知陛下是否认同,至少微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姬广也是哈哈大笑:“今日是否印证了一个传说?天下间就真没有文王解决不了的难题?”
哈哈哈哈……
所有人全都笑了……
紫金阁中,先皇画像也在风中吹动,似乎也感应到了他们的喜悦……
“诸位爱卿都下去吧,按文王殿下的安排,全面落实!”姬广道。
众人一齐跪下,告退……
林苏起身相送,众人离去之后,他又重新坐了回来……
“现在该当谈一谈另外一件事情了!”姬广道:“你昔日棋盘落子,如今是否到了揭开盖子的时候?”
林苏笑了:“到了!你我现在就可以去一趟白鹿书院!”
姬广没有明说,林苏也没有明说,但彼此都是心知。
他们提及的这件事情,是当日将包括宰相陆天从,六部尚书在内的朝堂高官集体放逐国事堂的事。
放逐国事堂,只是林苏棋盘之上落下的一颗子。
他们也并不是放逐就完事。
这颗子的用途,就是钓鱼!
这些朝堂高官,是很香的饵!
如果有域外势力,如果有大苍分裂势力打算谋事,这些朝堂高官,一定会成为他们的目标,因为他们曾经身处高位,事实上,他们此刻依然身居高位——一品二品大员,国事堂成员!皇帝有大事都会找他们商量,你瞧瞧,这是何等的地位?当然,皇帝实际上有没有找他们商量事,有没有“顾而不问”的现实,不在考虑之列。
他们本身是有价值的资源。
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掌握着大量资源。
这些东西,是各方势力都觊觎的,而且这些势力都能读懂将他们放到国事堂的含义,也能读出他们冲天的怨言!
一群对当今皇朝怨气冲天,而且还有巨大利用价值的人,不拿来用一用,他们岂会甘心?
所以,姬广也好,林苏也罢,都有一个基本判断,外界的那些人,一定会来找他们!
姬广当时的想法是:派暗卫监控。
林苏否决了!
你再怎么监控其实也防不住无孔不入的渗透,反而会打草惊蛇。
倒不如大方些,完全不监控!
就让他们敞开盒子一气猛摇!
反正他们勾连越是顺眼,到时候一收网,所得也会越多!
今日,就是收网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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