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楚沉默了会儿，说道：
“人又不是我选的，郑导不也说不考虑别的因素，单以演员来看，她是最合适的吗？”
“可是郑导现在也有些犹豫，樊胜美那个角色不是没有替选，蒋心也还不错，虽然稚嫩了点，但可以通过化妆弥补……”
杨蜜想起郑小龙的话，明显他也是打退堂鼓了。
估计当时那个演员原意来试镜，他也是头脑一热就应了下来，而现在冷静下来一想，如果因为一个演员导致电视剧不能上星，那……
哪怕秦慕楚嘴上不说，但后续合作肯定是别想了，郑小龙也不好意思提。
“没事，我心里有数。不过这事要保密，不管是咱们制片方，还是她，都不要传出去，等开机吧，我会处理的……”
……
燕京的一家酒店。
容貌姣好的女人静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手机，眼神直愣愣的，也不说话。
“小汤啊，别等了，不行咱们就回港岛拍戏，大陆管不到那边，以后我们再找机会啦。”
旁边一个矮个子中年男人劝道。
如果有港岛娱乐圈的人，就能认出这位也是港岛的一个大佬，江志墙。
相比于向华锵和杨受承，这位的名头没那么大，但实力不可小觑。
担任过李桉、张一谋的制片人和海外发行人，有着“海外发行华人第一”的称号。
像《卧虎藏龙》、《英雄》、《色，戒》都是他一手制作发行的。
“……”
江志墙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当年汤惟被封杀，一夜间从大陆娱乐圈消失，近两年音讯全无，并不是退出娱乐圈了。
她背后一伙人并没有放弃她。
李桉直接就收了她做干儿女，并把她托付给好友江志墙。
一番运作，以人才引进的方式，将汤唯入了港岛户口。
而后在港岛拍戏发展。
可这也是无奈中的无奈之举。
现在的港岛有个屁市场，但凡有点出息的，都去大陆了。
李桉和江志墙也不是没发动大陆的关系帮汤惟解封。
事实上，刚封杀那会儿，他们就组了局，请京圈的大佬们帮帮忙。
当时邀请了很多人，王硕、叶大因、陈道民、江文……秦慕楚也在其列。
可是他没去。
最终结果很显然，一众大佬都表示会“尽力”，随后他们也确实在媒体面前抨击某局这种行为。
不过作用寥寥。
又不是自家人，动动嘴也就行了，真“拉开架子玩命”，犯不上。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当时正是汤惟最“热”的时候，解封基本不可能。
但现在热度早已散去，近两年的消失让大家几乎都淡忘了这件事，除了一些手艺人，可能都没多少人记得汤惟。
眼下解封是有希望的。
但得找关系，找到硬关系。
而江志墙通过自己的人脉，也了解到要说大陆现在哪个圈内人关系最硬，那秦慕楚肯定榜上有名。
本身年轻，又是大导演，《盗梦》更是屡次被国家权威媒体夸奖。
最主要，和官方的关系很暧昧。
前阵子官媒突然发文点明批评某些媒体虚假新闻，圈内有点关系的人都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如果秦慕楚原意帮忙，汤惟解封的可能性很大。
反之，如果他都帮不上，那也就不用费劲了。
恰好，秦慕楚公司试镜演员，大女主群戏，虽然戏份上来说，不是女主，角色形象也不讨喜，可汤惟哪还有挑戏的资本，直接就去试镜了。
可以看出来，她的出现所有人都很惊讶。
不过她还是凭借精湛的演技以及诚恳的态度，征服了导演。
导演当场表示这个角色不出意外就是她的了，回去等着签约就行。
汤惟当时高兴吗？
肯定高兴。
可更多的是心虚，不踏实。
因为……太容易了。
她清楚的知道当时自己被封杀是多大的力度，李桉和江志墙跑断了腿都没能解封。
而现在，导演这么轻易就用她了？
果然，她的担忧不无道理，眼瞅着已经过去半个月，说好的签约宛如石沉大海，迟迟未有消息。
这种情况，多半是……反悔了。
明明当时已经答应了，她可以拨电话过去，斥责郑小龙不守信用。
但……这有什么用呢？
这些天她一直等着电话，哪怕等得失眠睡不着，也没有主动打电话询问。
这是她仅剩的一点自尊了……
“没事，小汤啊，大陆去不了，咱们去韩国发展，叔在那边也有关系。”
江志墙安慰道。
看着汤惟，也有些心疼和愧疚。
当年的《色，戒》可谓是为他们赚足了名声和金钱，唯独汤惟，落得个几乎众叛亲离的下场。
自己的职业生涯断送。
要结婚的男友跟她分手了。
父母亲人也受到一些人的指指点点。
“你女儿不知捡点，拍那种戏……”
这种话，汤惟的家人没少听到。
这些都成了压在汤惟身上的大山，别说一个女生，江志墙换位思考，他都不一定能承受得住。
可汤惟偏偏撑住了，这骨子里的一股坚强让人欣慰，也让人心酸。
看着失魂落魄的汤惟，江志墙也有些后悔。
早知道不该给她这次希望。
希望在眼前又破灭，对人的打击太大了。
“铃铃铃。”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
汤惟手速快得出奇，几乎瞬间就把手机拿到了手上，并按下了接听按钮。
“喂？”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甚至不敢问打来的是谁。
“汤惟老师吗？”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很年轻。
“我是，我是。”
汤惟立刻回复，不敢有一丝一秒的耽误。
“哦，汤惟老师，首先感谢您之前去《欢乐颂》剧组试镜，导演以及剧组上下都很满意您的表演，觉得您很适合这个角色……”
一通夸赞，但却把汤惟的心给夸凉了。
类似的话，她在大陆的剧组不知道听过多少次。
都是夸赞她的演技，感谢对他们剧组的青睐，然后……希望下次有机会合作。
她感觉力气正在被抽离身体，小小的手机都重若千钧。
但她还是拼尽全力，握紧手机不让它掉下，同时努力控制自己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让哭声发出。
她已经撑了两年，而且以后还要继续撑下去，不想在这个时候倒了。
因为一旦倒了，后面就撑不住了。
为什么一定要回大陆当演员？
其实在港岛和国外发展也不是不可以，而且她的物质生活并不差。
可不一样。
当年她是在大陆被“判”成“罪人”赶出来的，身上背负着骂名，是有污点的。
唯有回去，光明正大的回去，这些骂名与污点才会被洗去。
才能给父母亲人朋友，给自己，一个交代。
“本来这件事应该由《欢乐颂》导演或者剧组人员通知您的，但考虑到您的事情况比较复杂，所以还是想亲自通知您比较好。”
“嗯，您说。”
汤惟几乎是用鼻子哼出这句话。
她真的开不了口，怕一开口就会哭出来。
“您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来[朝秦暮楚]公司签个约，或者我们直接把合同传真给你也行。我看您留的号码是私人的，不然就直接把合同发你经纪公司了……”
那边还在说话，而汤惟已经张大了嘴，她忍不住打断：
“不好意思，请问你说的签约是……”
“《欢乐颂》樊胜美的角色啊，额，您是没有档期或者有别的打算吗？”
“没有，没有！不是，我有打算，不是，我没别的打算，我……”
汤惟激动到语无伦次。
“OK，那个，您平复下心情，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看您是去公司，还是传真……”
“公司，我去公司签约。”汤惟捂着嘴。
“好，地址是……”
这边汤惟通着电话，而江志墙已经瞪大了眼睛。
什么意思？
这是签约了？
真的能解封？
“好，我记下了，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汤惟终于露出些哭腔。
“不用谢，咱们互相合作而已，没什么谢的。”
“不，真的谢谢，真的，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汤惟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她现在对电话那头告诉自己这个好消息的人，以身相许的心都有。
“哦，说了这么久我还没自我介绍。”
电话那头声音有些不好意思，接着顿了下，说道：
“我是秦慕楚，汤惟老师，那年威尼斯电影节上我们见过的。”
秦慕楚！
汤惟当然记得，甚至现在脑海里还能回忆出秦慕楚的面貌来。
倒不是喜欢他或者怎么样，她对刘汐茜同样印象深刻。
而两人并未有过交集。
但被封杀这两年，汤惟也心生过埋怨，不可避免的胡思乱想。
当年《色，戒》找过刘汐茜出演，如果当时刘汐茜答应了，那是不是现在被封杀的就是刘汐茜，而自己，也有机会成为《盗梦》这种火遍全球大片的女主角？
不过，她也知道这只是一种逃避现实的借口，路都是自己选的。
收拾心情，汤惟感谢道：
“秦导，谢谢您，谢谢您。”
“真不用……嗯，汤惟老师……”
“您叫我汤惟就行。”
“嗯，演员嘛，演好戏就行了，你是个好演员。”
我是好演员……
这一刻，撑了两年的汤惟再也绷不住，泪水顺着眼眶滚滚而下，肆无忌惮地哭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