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三年的一个夏天,s市的一个红灯区,展清抽着烟站在街口的路灯下。灯光将她的影子拉的很长,来往的人踩在它的上面,余光中是展清的背影,带着蔑视。
掐灭烟展清舔舔干裂的嘴唇靠在贴满了小广告的路灯柱子上,夜里的风有些冷,吹在她裸露的皮肤上起了一层疙瘩,展清望着远处的街灯,等待着。
终于一辆车颠簸而来,车灯不算明亮,它停在展清身边,发动机发出很大的声音,这辆老旧的轿车仿佛在用最后的时光为主人卖命。
展清的额头抵着灯柱看了半天漆黑的车窗,那里只有自己模糊的影子,浓妆艳抹的她,头型是恶俗的爆炸头,蓝色的眼影遮住了她漂亮的眼睛,廉价的衣服将她装扮的与这个城区那么相衬。她的心有一丝的难过却很快的消失。彩色的指甲在车上滑过,她坐进了车里。
这辆车的发动机轰鸣着,车子的尾灯有一侧碎掉了,另一侧极其的黯淡。它融进了远处深邃的黑色里,在墨色的画布上点上了一块暗红。
她们走在破旧的楼道里,展清看着尽在咫尺的翘臀摇曳着,如同电视机里看过的舞蹈,奔放中绽放着光彩,她没有收回目光,她突然发现自己在这个破旧的城区中唯一可以慰籍心灵的只有前面的这个人。
她打开了门,凌乱的屋子里充满了颓废的味道,展清随意的甩开高跟鞋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未等感受灰尘的滞感她便被前面的人抱进了怀里。
展清的思想有一刻的外逃,唇上的湿热又将它拖回来狠狠的鞭策,她闭上眼睛慢慢的感受着,感受着那个人身上的栀子花的香气,她的衬衫的丝滑感,透过那种冰冷的布料她身体里散发的热度。她仰起头宠溺着她在耳边的放肆,她的手很冷,像冬天里的雪,滴进她的衣衫里沾在皮肤上,一张一弛在她的身上游走。展清盯着破旧的天花板上的那盏昏黄的灯,黑色的胶布缠着电线露在外边,视线里亮度忽明忽暗,身体终于跌进有些硬的沙发上。
展清手脚敏捷的从腰部掏出一个被压扁的啤酒罐,身上的人终于笑了起来。
“呵,疼不疼?”她的声音带着难得一见的温柔,细细的柔柔的,带着笑意。
展清摇摇头将啤酒罐扔在地上,认真的看着她,她撑着双臂凝视着自己,一侧膝盖还在自己的腿中……间。另一只腿撑在地板上,她的衬衫领口将她的内在暴露的一览无遗。她是那么的诱人,一如她第一次见到她。她从来不化浓妆,总是带着一丝的栀子花的香气,她的手总是那么的冷,唇却异常的温热。
她再一次的低下头,动作温柔,轻轻的如同安抚一个摔在地上疼哭的孩子,一丝一缕,细致入微。
恍惚间展清只感觉到晃动的天花板和身下极其难忍的木板的硬度。她紧紧的搂着她的腰,又因为衬衫的丝滑有一丝捉不住的错觉,她的感觉在升腾,咆哮,在片刻之间她有一丝想逃开,身体却更加的靠近她。
她趴在她的身上喘息着,窄小的沙发没有容纳她们两个人的空间,展清却感觉到她在偷偷的将身体撑起,于是她很轻,轻的仿佛周身的空气。
“急色。”展清沙哑着声音轻浮的说了一句。
换来怀里的人闷声的笑。热气呼在胸口一阵颤栗的痒,展清吞了一口口水,伸手摸上她的头发。
她一直留中分的长发,漆黑的如同夜色,展清没有见过她烫头发,可是她的头发很蓬松,有特别的弧度,她白皙的皮肤在墨色中更加的使人羡慕不已,细长的眼睛总是笑意满满,眼尾优雅的上翘,展清最喜欢看她的眼睛,迷人富有魅力,只是她也知道,她眼底的笑意只是一种表象,她很少笑,为人寡淡冷漠,她有异于常人的意志与狠毒,她就像一只蝎子,阴暗毒辣。
展清的掌心被她的发丝摩擦着,她也异常的乖巧,交缠间带来的热度一寸一寸的褪去,展清感觉到了一丝的凉意。
“冷,回屋躺着吧。”她的下巴顶着她的头顶,她发丝间有一丝的烟草味道。
展清看着她站起来,打量着这个屋子。
“我进去了。”展清走进卧室躺进被子里,听见外边叮叮当当的声音,啤酒罐突然就窜到了卧室门口的地板上撞到了墙壁,反弹回去。她的鞋子映入视线。她走到床边坐在了展清的身边,迟疑了一下伸出手落在了展清的腰部,隔着厚重的羽绒被她的力气不见轻柔。
她说:“我最近忙。没有时间照顾你。你自己要注意一些。”
“嗯。”
“听说夜总会里最近来了几个客人对你很上心。”
“呵。”展清轻浮的笑,笑声刺痛了她自己的耳朵。
“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你毕竟还是我的女人。”她仿佛没有听见展清的嘲笑,轻声说。
展清觉得她不痛,她望着肮脏的地板,她瞪着眼睛强迫着她自己的泪水不要掉下来。她真的不痛,在这个混乱的肮脏的地方,她一如曾经那样的干净,她只是动了心,将她的贞洁给了一个她不该爱上的人。她任凭对方误解,任凭对方将她一次一次的摔在地上,是因为她知道,她不属于这里。
展清错了,错在了在这一场本应该不动感情的博弈里,她用尽了前生的气力和今生的勇气。
她没有得到展清的回答,也不愿意哄骗她开口,只是叹口气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