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落下来的雨，越来越大。
仿佛有无数人在天空用水桶往下泼水似的。
而凌杰，就这么站在五十里战壕的边缘之地，任凭大雨浇灌在身上。他昂起头，凝望着苍穹。
青衫少年在癫狂的发笑。
绝望，苍凉，无助。
银狐就站在凌杰身边，静静的看着凌杰。她很想上前安慰凌杰，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身后的五行长老，也都呆呆的看着这个少年。
他们很想安慰凌杰，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们心中和同情凌杰，却不知道怎么表达。
他们跟随凌杰在北狄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深深的知道，凌杰这一路走来有多么的艰辛，承担了多少痛苦和责任。
一直以来，凌杰为了遏制北狄的战事。
为了让天下黎民免受战火之苦。凌杰真的穷尽了一切啊。
凌杰是个善良的人，心怀天下，更有慈悲之心。明知道自己被夏皇利用了，却仍旧不辞辛苦的保护着北狄这片土地，守护着这片土地上的无辜百姓。
可到头来，凌杰成了天下最大的那个傻子！
圣城雪川的城主寒鳞沙，利用他，欺骗他。
身为大夏帝国皇帝的夏皇，更是不把凌杰当人看。让凌杰成为替罪羔羊，不但要凌杰的性命，更要让凌杰背负一世骂名。
凌杰以诚待人，热爱这个世界。
然而，这个世界对凌杰却如此的残忍。只想着压榨凌杰，利用凌杰，诛杀凌杰。
普天之下，难道就没有道理可讲了吗？
但凡稍微正常点的人，都会无法忍受凌杰这样的遭遇啊。
人心都是肉长的。
岂能受得了这般被人任意宰割？
银狐，五行长老，默默的站在凌杰身后，呆呆的看着这个几乎发狂的少年。凌杰此刻展现出来的悲怆和愤怒，他们每个人都感同身受。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甘愿跟随凌杰驰骋沙场，为凌杰而战，付出一切的代价。
太悲凉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愿意为凌杰承担这一切。
然而，世界上没有如果。
他们除了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什么都做不了。
“啊！”
少年对着苍穹嘶吼。
歇斯底里的嘶吼！
这悲怆的吼声，令天地为之变色，群山为之动容。他嘴里发出来的每一个声音，都含满了人间绝望，世事沧桑。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凌杰身上的气息，正在发生变化。
曾经的凌杰内敛，沉稳，睿智。暗藏韬晦。处处隐藏实力。而此时此刻，凌杰的这些特质，正在一点点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锋芒，疯狂，凶悍。
没一分一毫的变化，五行长老和银狐都感受的十分真切。
他们知道，凌杰这位绝世雄主，正在发生变化。
“大哥！”
银狐泪流满面，轻声的念叨着。她很想上前拥抱凌杰，然而这时候，水长老忽然上前拦住了银狐，轻声道：“少主神情悲愤，满心绝望。让少主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银狐呆呆的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她没有抵抗水长老的用意，而是选择了听从。就这么站在水长老身边，安静的看着那个发疯发狂的少年。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凌杰的声音都因为过度嘶吼而陷入了沙哑，整个人也格外疲惫，慢慢的坐在地上。周围都是尸体。他瘫软的坐在地上，神色恍惚无助。
“大哥！别担心，无论你做什么。都有我陪在你身边。”银狐终于忍不住，走到凌杰身边，紧紧握住凌杰的手，深深道：“你说干谁，我就去干谁。你并不孤单！”
水长老这时候走了上去，道：“还有我。无论少主做什么，我们都会坚定的支持你！”
“还有我！”
“还有我！”
另外四大长老，此刻纷纷上前，一致性的表达自己的意见。每一个说的话，都发自肺腑。
凌杰呆呆的坐在地上，抬起头，凝望着苍穹的落雨。
许久后，凌杰慢悠悠的道：“多谢诸位了。或许我到现在才明白一些事情。只不过，比较晚。不，还不算晚！”
凌杰慢慢的站了起来，眼神逐渐的变得坚定。有一股无法言表的锋芒，从眼眶之中爆射出来。
刚刚这少年趴在地上的时候，给人一种十分颓废的感觉。
可此刻，少年重新站起身的时候，却给人一种一座大山，忽然从海平面一跃而起，傲视苍穹。任凭再大的风雨，都无法撼动这一座雄伟的大山。
这位少主的气息，在这个瞬间，彻底发生了改变。
水长老这时候道：“少主，你现在想怎么做？”
凌杰沉声都道：“事已至此，我已经没有选择了。他们人人都想逼死我，我岂能坐以待毙啊。既然他们要来，那就放马过来好了。”
“经此一役，我已经意识到了，普天之下，根本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生是月神宗的人，生是明神宗的人。除了重建明神宗之外，我没有任何其他的生路。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我曾以为，我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很多事情。我也曾以为，我是凌杰，可以有另外一种生活的路径。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自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烙上了明神宗的印记。我凌杰，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明神宗的印记。除了继承父母的意志，我没有选择。”
“因为只有月神宗和明神宗的故人，才会真正的对我好，信任我，支持我，认可我。除此外，我绝不可能在其他的地方找到归属。”
“我错了，我错的离谱啊。”
凌杰负手而立，凝望着苍穹，一双眸子里面充斥着无边的怒火，还有万分的坚定。
是的，直到此时此刻，凌杰才意识到这一点。
“走吧，去敌军的营地看看。”凌杰调整好情绪后，重新迈开脚步，直奔数十里外的敌军大营所在地冲了过去。
“既然对方利用数百万士兵的尸体举行献祭仪式，那么就不会只在这战壕之地。敌军大营之中也有数百万的尸首。他们必定会在那里设置献祭仪式。”
凌杰的思路很清晰。
一路狂奔敌方的营地。
凌杰还在很远的地方，就本能的停了下来，张开双眼，死死的盯着前方。
银狐，五行长老也都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纷纷停了下来，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前方。只见前方的营地已经被岩浆覆盖了数十米。
而岩浆在雨水的浇灌下已经冷却。一个巨大的骷髅头印记，覆盖了方圆十里范围。整个营地都在这个血色骷髅的覆盖之下。
大量尸体的尸气，纷纷被这骷髅头给吸收掉。
骷髅头，越来越强大，几乎变成了一个活物。
这已经足够让全场的每个人吃惊万分了。然而更令人震惊的是。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女子，露出一双纤纤玉足，单脚凌空而立，另外一直玉足微微往上收起。
她，在驾驭这血色骷髅头。正在完成一场声势浩大的献祭仪式。
嘶！
在场的所有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全部傻掉了。
之前大家还在说，有人利用数百万大军的性命来献祭。这手段太过疯狂。现在大家就已经看到了献祭的现场。
这还了得？
就连凌杰都彻底惊呆了。若非青眼所见，凌杰各奔不敢相信世界上有如此凶残的人。这可是数百万士兵的性命啊。为了让格拉的残魂苏醒，说牺牲就牺牲？
这个女人，应该就是太师陆院背后的那个人吧。
凌杰呆呆的看着这个身材窈窕的女子，形如了良久的沉默。
她身上的气息，很强很强！
强大的超出了凌杰的想象。
虽然她极力的在隐藏自己的修为，避免被火焰城附近的巡逻士兵所发现，但凌杰仍旧能够感觉道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惊人威压。
至少也是十五六个庆轮之上的强者了，甚至远远不止。
水长老这时候走了上来，冲凌杰道：“少主，此人的修为实力太强了。堪比寒鳞沙。将一切的幕后推手，应该就是她。”
银狐喃喃道：“水长老，她吸收这么多的尸气做什么？”
水长老道：“当然是为了让格拉的一缕残魂苏醒。”
银狐一脸的不可思议：“只是一缕残魂而已，需要这多的尸气么？”
水长老道：“百余年前，潘彤大祭司为了复苏格拉的一缕残魂，不惜用数十万人的性命来献祭，但最终未能完全苏醒格拉的残魂。这一次，女子为了确保苏醒成功，手笔大了十倍。这也就不奇怪了。”
“看她如此磅礴的手笔，血色骷髅吸收尸气的数量已经达到了一个极限状态，它放慢了吸收尸气的速度。如所料不错的话，献祭仪式已经接近尾声了。即将结束。”
水长老面色凝重，万分震撼。
银狐道：“水长老，这么说的话，格拉的残魂，岂不是已经苏醒了？”
水长老摇头，沉声道：“应该还没有。她在这里完成献祭仪式，只是为了吸收尸气罢了。而夏祀的尸首并不在这里。可见格拉的残魂还没苏醒。等她完成献祭仪式，接下来只需要把这些尸气注入夏祀尸首内的格拉残魂之中，格拉的残魂，必然苏醒。”
银狐的心脏都狠狠的揪了一下，深深道：“难道，我们就没办法阻拦么？”
水长老摇头：“不好阻拦了。她的实力，很强。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大的多。”
银狐叹了一口气，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凌杰这时候道：“诸位长老，如果你们五位，同时爆发五行合击术，有没有可能拦下这个女子？中断她的献祭仪式？”
水长老沉声道：“她的实力深不可测，加上周围的尸气太过浓厚了，这些尸气会加持她的战斗力。我们没这个把握。”
凌杰道：“加上我和银狐呢？”
水长老摇头，面色凝重：“如果少主想要尝试一下的话，我们会竭尽全力。一成把握吧！”
凌杰面色凝重，一时间沉凝不定。
凌杰的目光紧紧的盯着这个女子，他在想。这个女人是不是寒鳞沙？
相隔太远，凌杰没办法做出判断。而且凌杰的精神界之力也无法侵入她周围的区域。
一时之间，凌杰拿捏不定。
如果此人是寒鳞沙的话，那么不用打了。
一旦动手，五行长老，自己和银狐都要死。
因为，大家根本不可能是寒鳞沙的对手。
可如果放任此人完成献祭仪式的话，那格拉苏醒也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到时候整个北狄都会陷入无比危险的境地之中。
两难抉择。
水长老这时候仿佛看出了凌杰的为难，当下道：“少主。我认为现在我们不能对此人动手。如果可以的话，尾随她是最好的办法。”
凌杰深以为然，点了点头：“水长老说的是。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搞清楚此人的身份。如果她就是寒鳞沙……那么，非但我们要小心，在北狄的所有红盟会子弟，人马。都要在第一时间立刻撤退。绝不能做任何逗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说完，凌杰大手一挥，众人直接找了个掩体隐藏起来。
静静的看着女子完成最后的献祭仪式。
凌杰的心情，受到的冲击尤其巨大。
他一直想看清楚这女人的相貌。确认是否就是寒鳞沙。
从气息上看，她的气息和寒鳞沙完全不同，手段和施法的姿势，都和寒鳞沙有本质的区别。
但凌杰隐约的意识到，此人大概就是寒鳞沙，就算不是寒鳞沙，也必然和寒鳞沙有莫大关系。带着无数的疑问，凌杰看到这女子风姿绰约，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股横扫四面八方的味道。随手捏了几个法印，就完成了最后的献祭仪式。
哗啦！
巨大的血色骷髅头，忽然吸干了最后一缕士气，幻化成一个巨大的骷髅头。而这个女子深处纤纤玉手，随手捏了一个法印。
巨大的血色骷髅头开始不断缩小。最后变成了一个巴掌大小的超高浓度的骷髅头，稳稳的悬浮在女子的手掌上空。
女子似乎对这一切感到很满意，右手一划。
“咔嚓！”
超高浓度的血色骷髅头，忽然就消失不见了。
女子目光忽然扫过四面八方，朝着凌杰等人的方向看了过来。
这一个瞬间，凌杰只觉一阵毛骨悚然。本能的低下头，生怕被发现了似的。
毛骨悚然啊！
这要是被发现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凌杰心中十分紧张。
凌杰本能的感觉到，刚刚这女子似乎看见了自己。
那种一切都被看穿的感觉，让凌杰的心脏都悬到了嗓子眼的位置。
过不多时，凌杰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女子已经远在数里之外，带着一道黑影朝远处疾驰而去。
“走！跟上去。”
凌杰几乎想都没想，直接跟了上去。
五行长老，银狐也都纷纷紧跟而上。
此刻天色还没亮，大雨倾盆的天气里，乌云滚滚。让本就黑暗的夜晚变得更黑了。凌杰等人跟着黑衣女子一路北上。不知不觉，已经前行了数百里。
对凌杰这样的高手来说，数百里的距离，也不过是洒洒水的功夫。
而这个女人，居然没有回头，反而一直北上。
前方，不远处的荒原之上。出现了一座很大的城邦。在乌云之下，闪烁着一些灯火。是方圆百里之地唯一的灯火。
眼看这黑衣女子直奔那城邦而去，凌杰有意放慢了速度，微微皱眉道：“水长老，前面就是惠城吧？”
水长老道：“是。此前北狄军就在惠城驻守，但被击败了。不得不放弃惠城。如今这惠城已经在大匈帝国的军队掌控之中。”
凌杰微微道：“果然是惠城。如今大匈帝国在惠城的大军布置如何？”
水长老道：“很强。惠城是大匈帝国在东线占领的唯一大城市。是大匈帝国南下的大本营和中枢集合地。据说此地还有大匈帝国的百万雄兵。除此外，坐镇此地的是大匈帝国的大元帅雄霸，和国师拜月。”
雄霸，拜月！
一个是大匈帝国的兵马大元帅，另外一个是大匈帝国的国师拜月。
都是了不起的大佬！
凌杰都不敢贸然进入。
在距离惠城十里的时候，凌杰停了下来。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黑衣女子直接冲进了城邦上空。最后消失不见了。
银狐的心情很不好，愤然道：“曹。这个垃圾女人就这么跑了？大哥，太便宜她了。”
凌杰都懒得搭理银狐。
一惊一乍的，做事情一点都不稳妥。
水长老这时候道：“少主，惠城不可轻易进入。拜月和雄霸都不是一般的大佬。我们贸然进入的话，会有很大的危险。而且，从头到尾，这黑衣女子走的并不快，似乎有意的让我们跟上她的脚步。她在故意引我们进城。”
凌杰沉声道：“你是说，黑衣女子早就发现我们了？”
水长老道：“是。她要甩开我们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一直让我们跟着。这显然是故意为之。”
凌杰点点头：“嗯。我也是这么判断的。你觉得这女人进入惠城，是为了什么？”
水长老道：“自然是为了联系雄霸和拜月了。此前少主的判断，完全正确。大匈帝国皇族就是格拉荻族人。黑衣女子带着无尽的尸气进入惠城，那就意味着夏祀的尸骨可能已经在惠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