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早在入宫之初,她便做好了抉择!无辜之人不可杀,稚龄幼童不可杀,余下的……柳瑶华背后一阵凉气,不觉咳嗽几声,嗓子也有些嘶哑干涸,怕是昨夜也着了凉。不过比之司琴,她的身体好像要结实多了——说实在的,这几年她的生活,所吃的苦简直比身边这四个丫头都多。每日里天还不亮,府里丫鬟都还没起身,她便要起床读书习字,完成柳尚书布置的任务;等丫鬟们服侍她洗漱用餐之后,要去正房柳夫人——也就是她名义上的母亲那里,学习如何理家,虽说宫里与府中不同,可却最能教会你如何御人等等,这几年跟随柳夫人,她自觉受益匪浅,不过,最后一年,这段时间全用来学宫中规矩礼仪了;接下来的时间便是曲艺课程,头两年学的是琴,后来改为琵琶、笛子、筝、瑟……凡此种种,几乎都有涉猎,可是,柳尚书必定还要从中挑出一样,必须精通娴熟;中午调香,是她自己所喜好的一门功课,自然研究的无比认真;午餐时间短之又短,过后便是作画——柳瑶华最不擅长,也是被柳尚书狂扁最多的课程;午睡是想都不要想的,此时的精神最为疲乏劳累,可柳尚书总要在这时,让她学习茶艺,亦或者是酿酒,这两样轮番上阵——两样全无交集,可都是跟味蕾有关,老狐狸最爱刁难,专挑注意力最低的时候突然出击;等着被训斥的够呛,教习她舞蹈的伶人也入府了……如此折腾,眨眼就是晚上,而晚饭,便是柳瑶华所学中尤为重要的一门课,虽然她不明白为何入宫还要学习烹饪,但是,俗话都是那么说的,“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必先抓住男人的胃”,因此对于这,怨言虽多,却比不上其他。好容易,烦乱的一天终于安生,可晚上入睡前却还有事情要办——四年前,皇上喜好舞文弄墨,她学习制墨;三年前,皇上喜欢宝马良驹,大晚上的,她被柳尚书牵出去被马遛;两年前,听说皇上又喜欢上了各色点心,于是这也成了她必修课;一年前,咱们这位暴君兼昏君,又喜欢上了听京中官员们各家的八卦隐私,可怜的柳瑶华,不得不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与柳夫人游走各府之间,与那些贵妇诰命打太极,玩心眼,攀交情,套近乎……所以,入宫对于她来说,非但不是下下策,反而是逃脱那“地域”与“阎王”柳尚书的唯一出路啊!自嘲一笑,柳瑶华心中突然生出一股豪迈——面对四周险象环生的局面,生出隐隐的期待,与古人比肩一战的期待。她这个现代都市淬炼出的一代精英骨干,能否与这些宫斗高手们一战再战?碧环离开很久,还没有回来,柳瑶华望着怎么都唤不醒的司琴兀自想心事,可,她们等来的,却是怒气冲冲,横眉怒指的柳锦华。柳瑶华抬头瞧见这环佩衣饰华丽无双,气势汹汹的女子,不觉一愣,费了好大劲才终于认出眼前之人是自己长姊柳锦华,现在的瑾凝夫人——柳尚书原本最得意的女儿,却也叫他如今最失意!柳瑶华连忙起身,躬身行礼:“拜见姐姐……”可谁知,还没等她客气一二,对方竟是一个巴掌甩在她脸上。清脆的巴掌落在那一方俏脸上,惊得左右宫人全都噤了声,大气不敢出,连左近的鸟儿都不敢扑扇翅膀叫嚣。“你!”柳瑶华一个怒目冷瞪,可那视线一经接触到周遭宫人的环视,突的惊呼一声,众人只瞧着,原本的犀利傲气之色快的还不及琢磨,对面新晋的宁妃娘娘,微红着眼圈,那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丽人之姿,面露惶恐不安,似是不敢置信,自己的亲姐姐居然不由分说的打她,“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咱们同姓姐姐,身体里流淌着的都是一样的血液,你这样,这样,叫妹妹我情何以堪啊!”说着,柳瑶华“嘤嘤”哭出了声,捂着脸颊,脸上的哭意瞧不真切,可心中委实为自己这番做作恶寒连连。实则,她也是未曾想到,“姐妹”俩这才刚一见面,竟是刀枪剑戟斧岳钩叉?!示弱是难免的!“呸,下jian奴才,活活儿跟你那穷酸姨娘一个德行!下jian的人生的下jian胚子!本宫可没你这种不知羞耻的妹妹。”柳锦华恨恨地“呸”了一口,尤不解气,看柳瑶华跟看什么恶心的玩意儿一般,那刚打了她的巴掌,此刻正捏着方帕子死命的擦。柳瑶华扶着红肿生痛的脸颊小声哽咽起来,低着头,眉头轻蹙,长长羽睫扫落一片阴影,却挡住了不可外泄的淡淡凉薄。示弱可以,但是,如此这般折煞已经入了她心底的姨娘来……柳锦华,虽则你命运堪怜,可到底不该把自己的怨愤撒气在别人身上!抬头,柳瑶华语带怯懦:“长姐,妹妹虽不知哪里做的不好,可……姨娘怎么说也是您的庶母,且她平日里循规蹈矩,惟夫人之命是从,全无半点逾矩之处啊,您又何必这样糟践我们母女两个,委实、委实叫妹妹心中凄凉……”柳瑶华低头轻声哭泣,那份委屈,即便是周遭宫人们都瞧着不忍,不由得连连望向一贯骄纵跋扈,随意打骂奴才们的瑾凝夫人——连自家亲妹子都这么狠心,对自己的庶母全无半点尊敬,更何况是对他们这些奴才,真真是叫那跟随在侧的宫人都“心中凄凉”了。瑾凝夫人被柳瑶华这一番“大道理”给噎了噎,顿时杏目圆瞪,就欲再次骂喝。“娘娘,可何必跟三小姐置气,都是自家姐妹的,有什么不好说开的,啊!”柳锦华贴身婢女侍画也被自家主子娘娘赏了一巴掌,惊呼声还没来得及圆满,急忙收了声儿,赶紧跪下求饶,再不敢上前替柳瑶华求情回旋。捂着脸庞的柳瑶华不易察觉的染上丝冷笑:姐姐,你就是这么着御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