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真的凭空造了冰雪不成!”柳贵人惊呼出声,明丽的双眸越发娇憨。赫连云楚皱眉端详那幅画,再看向柳瑶华的双眸,带了丝丝深意——此女,不简单!柳幕才,你处心积虑是要图什么?相比众人的吃惊与诧异,太后就是爱煞了这副冰雪傲梅图,激动的只道一个字:“赏!”可是,美景总是稍纵即逝,那冰晶似乎不耐夏日的闷热,哪怕这芙蓉堂已经凉爽之极,可是来自其他季节的冰雪,慢慢将整幅画的精元都耗尽——沾染酒水的画纸渐渐发黄变脆,在一阵凛冽花香中,终于变成发黄暗黑的窟窿。太后本欣然欢喜的表情,顿时变得帐然若失:“这、这……唉!”太后深深呼出一口气,有些可惜。柳瑶华连忙宽慰:“太后,这画耐不得酒水的腐蚀——不过冰雪融化之时,花香最是凛冽。”众人这才觉察到,本是熏着香炉的堂间,不知何时竟然闯入一股梅花清气,太后闭上的眼睛微微轻动,再次睁开眼睛,竟是带了三分感动:“当年,我与他的山盟海誓,便是在那大片大片的梅林里,大雪纷飞,梅花冷香……”太后脸上现出幸福之光,大家只道太后思念先帝,却是赫连云楚越发的沉默,望着那副毁之殆尽的图,沉思良久,终是轻轻一笑,好似心中久久解不开的结,终于绷断了——罢罢罢,昨日之日不可留。萧贵妃一场谋划落了空,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着实难受,今日所受种种,又要全怨到兰妃身上。瑾凝夫人见时机差不多,婷婷立于阶下,怡然笑语:“时辰也不早了,不知皇上今晚去哪位妹妹哪里?”说着瞟了一眼无动于衷的柳瑶华,委实气的胸疼——父亲交代,今夜一定要为她扭转局势,好顺理成章让她侍寝,不然怎么替她生个儿子!可宁妃从始至终都不睁眼瞧皇上一眼,怎么就学不会晴贵嫔那狐媚子的功夫!太后也笑道:“是啊,今日委实晚了,依哀家看,前阵子委实委屈了宁妃,不若皇帝今晚好好陪陪宁妃吧。至于咱们大家,也都尽早散了,不然明儿个可要个个跟哀家叫嚷头疼了。”说着携了明青嬷嬷的手,款步走下玉阶,招呼蓉妃与她一路。华怡夫人自然是与柳贵人一道,大家故意错一错步,耳中都听着宁妃与皇上的动静,只可惜大家走出去多远,都没听见俩人有何话说——真是怪事!赫连云楚见人都走的见不到风灯亮影才斜睨宁妃一眼,嗤笑道:“你倒是好本事,打入冷宫还能跑出来。”说着提步往前而走,宁妃再后跟着,静言:“皇上这话臣妾不明白。”“哦?”前头男子连头也不回,步履缓慢,似乎为了等后头的宁妃能够跟上,一众宫人则是离得远远儿的,不敢听到一句半句主子们的言语,“那你倒是说说看,冷宫待得好好的,出来做什么?”宁妃一挑眉,心中猜测这位传闻中的暴君可是知道了什么,静默片刻,也只是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不由松了口气:“皇上的话未免有失偏颇——臣妾在冷宫待得可不是什么‘好好的’,关押活死人的地方,好的到哪里去?再者说,今日也不是臣妾要出来,分明是……”“是朕派人传的口谕让你过来?”赫连云楚“呵呵”笑了几声,回身,近在咫尺,宁妃都感到连他身上的龙涎的味道都铺散在鼻端,“是不是想说这些?”柳瑶华被噎了回去,只得道:“是!”“哦……这是不是又是柳幕才的诡计?嗯?”赫连云楚抬高声调,双臂抱胸,修长而飘逸挺拔的身材,俊逸的剑眉,眼眸深邃若坠入无数星辰般,此刻正慵懒的望着眼前的柳瑶华,薄唇浅薄,整个人不怒自威的威仪却似有种特别的魔力,险些叫柳瑶华愣了神,只好不再看他,眸光垂地:“有些话,臣妾觉得您还是亲自去问父亲吧,臣妾委实不知。”赫连云楚简直要在她脸上盯出个窟窿来,面容如以往沉寂,半晌不语,柳瑶华也不催,更不说话,就这么陪着他静静站在这月色下,面容姣好,清浅朗然。“嘶——”赫连云楚吸了口气,“你比你姐姐要有城府的多!”轻哼一声,徒留下这么句话,人已经大步流星的往前而去,再不慢慢踱步等着柳瑶华跟上。柳瑶华无奈一叹,只得莲步轻踩,尽量跟上——没办法,后头宫人都跟着,她总不能不顾形象的撒丫子追吧……太液池之大,远不是言语能形容,也不怪群臣称呼他暴君、昏庸,享乐之事极尽奢靡。沿途,偶有开凿出来的浅池,等夏日荷花一开,满池的各色荷花,这些浅池中还会有小鱼儿摇曳。正低头追逐前头的男子,谁知身后一股大力冲的她天旋地转,“扑通”一声跌进边上的浅池,那池底常年淤泥不散,荷花荷叶落了又败,岸边不闻,可池底淤泥却是腥臭。她不会游泳,初入水,竟是想不起先站起来,齐胸深的水域竟是呛了好几口水,扑腾的欢实,只来得及喊了两声救命,边上宫人就好似傻了一般,竟半晌才有人搭救,等宁妃被人捞起来,浑身湿透,猛烈的咳嗽,面上身上全是肮脏的泥水,一股恶臭隐隐而发!“你这女人,可真是恶心至极!”柳瑶华咳的天崩地裂,眼前模糊,耳边闻赫连云楚的冷硬之话,只来得及望见那一身黑色滚金边的龙袍男子拂袖远去的身影,心中怒气汹汹,大有种若不是你赫连云楚跑的快,老娘定与你撕扯一番,问一问,你那句“恶心”说的到底是谁!可她此刻闻见自己身上那股子味儿,胃中一阵翻滚,一个转身,顿时吐了出来,直到连胆汁都几乎吐干净,这才想起来司琴可是跟着她一起来的,这妮子这么半天怎么一句话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