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墙内,娇颜若流水,一朝春尽,红颜成殇,她还能期许些什么?!只不过,是有些淡淡而缱倦的遗憾吧,那抹柔软的唇,那俊逸的皮相,因并不是自己所专属,而有些惆怅缅怀。那弥漫开来的暧昧,也并不需要她耗费一生去追随攀附不是么?如此,她还要计较个什么?他与她,真正的有名无份,以为封个“妃”,便被烙上了印,终生都是他的人。是自己先入为主了!算了,自作多情,庸人自扰!清浅一笑,若拨开阴云的明月,高悬当空。瑶华按住琴弦,音已毕,心事终抒散而开,梨涡终缱倦,粉唇盈盈轻扬——眉眼间再不复刚刚的冰冷与厌倦,眸光细碎若星辰,袭上一抹暖色。瑶华淡淡呼出口浊气,轻声对下面候着的司琴笑语道:“是热了呢!”起身,转而欲要下楼躲凉,却在回身之际,蓦地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那玄色燃着金边的衣摆,不过须臾,又再见了!瑶华一惊,抬首,对上的是对方带着惊艳之色的瞳仁——果然是那宣楚帝。方才的琴声,把在不远处翻云覆雨的他召唤而来了。此时此刻,赫连云楚就站在她面前,瑶华望进了他琥珀色,盈澈若琉璃般溢彩的眸子里,那里面,清晰的映着她自己。静谧,安和,二人间的空气都好似静止。可,这可不是瑶华此时想见的人——那本舒展的眉头,此刻,复又蹙起。然,今日里的赫连云楚,全然不似往日的冰冷,呼吸间,眸中竟是带着一抹柔色:“宁妃所抚曲子,叫何名字?”“江南春……臣妾失礼,请皇上恕罪。”神色之冰冷,言语之冷硬,叫赫连云楚的心不由一动,手指已经轻轻抚上,方才瑶华所挑拨过的琴弦。音符单个而起,淡然,没了之前的精灵跳动,抚慰人心。那单调的音色,若眼前女子的清冷——赫连云楚不由失笑,好似自嘲。他并不多懂这弦音之物。可,有一阵子,他很喜听乐器。琴,瑟,箫,嫡……一眼望进瑶华垂着的眸子里,那里面少了往日里见了自己的揣摩,小意。此刻,带着淡淡的疏离与冰冷。赫连云楚轻轻蹙眉——是因为,刚刚园子里的事?方才,游廊上一行三人的脚步声,远远便能听的清晰。低声而出的“走”,也叫他辨出,这华羽宫的宁妃,柳瑶华。日头偏中,正午十分正热,而宁妃所走那条路的尽头,是那少有人走动的衍庆宫——这女子无所事事,跑去德妃那里做什么?好事中断,他却并不见恼,反而松了口气,而此时,华羽宫的琴声已起。徒留那女子,他竟是不知觉中踱步到了这阁楼底下。那等候宁妃的婢女,好似唤做司琴的丫头,正望着楼上素衣的丽人,一脸的忧色。若不是自己走至眼前,那司琴恐怕还不知有人过来。这般不警觉。嘱其莫要出声,他在乐声里一步步上了楼。女子凝神屏息,皓腕盈眸,轻柔而温婉的端坐。那柔弱的指尖,所奏竟是那般飘渺祥和的曲子。那曲音,游走身心。有那么一瞬间,居然叫他失了神。今日的宁妃,似乎有什么心事,蹙眉认真沉思的样子,少了往昔对着自己时的表里不一,更没了那故意为之的“张牙舞爪”。整个人若清泉,若初雪,都是澄澈而清凉的。最甚,是那曲子一完,起身漾笑的恬淡模样,叫他不自觉跟着一起微弯了唇角——这一刻,他动了心。轻轻一笑,是从未有过的柔润,赫连云楚对瑶华道:“平身吧,琴音很好听。”对其夸赞,瑶华福身谢过。许是觉得,再冷脸冷句的,不合规矩,压下心事,瑶华强自一笑:“皇上怎的此时过来了?”赫连云楚并不想多说什么,却比以往多了份亲昵的动作——轻轻拉起了瑶华细弱的手臂,轻然笑道:“因为已近正午,想着不若来华羽宫这里,瞧瞧有没有什么可口的东西可以果腹!”瑶华的手臂,被他指尖甫一碰触,若火灼一般,立时避如蛇蝎,想要一下躲开。然,她再快,也无对方快。赫连云楚面上带着若春风般的柔,淡淡浅浅,比之平日,多了一丝的探究意味,眸子里装满了眼前女子的好奇,与寻味。轻轻一拢,将瑶华带近了些。瑶华陡然经变,只觉寒气上身,竟然起了怕意——这个男人非她良配,却不能得罪,不可招惹!当下,手上不自觉竟有些抖,杵在那里口干舌燥的样子,全然不似方才的超然物外,倒像是个被男子“轻薄”了的可怜女子……瑶华脑子里痛苦一想,听对方说什么“果腹”,忙应话道:“是呢……可,这时辰已不早,臣妾还、还没有布置午膳……已经吩咐宫人去御膳房取了。”赫连云楚却也不怪,只斜睨她,含着看透人心的莫名的笑,轻言道:“想这宫内,除了太后,还有华怡夫人那处才有小厨房,宁妃这边……可以说是圣眷优渥了!”说着,唇角上扬,继续道:“这等荣耀,旁人求都求不来,偏宁妃得了之后,朕瞧着也并不是如何珍惜与善用啊?怎的,现今觉得累了,又没了兴致?”他还记得,上次她还说起过,没有心情的时候,做不出可口的食物,更不愿做。那是不是说,宁妃此时,心情正不好?是因为在路上瞧见的那一幕?想起那片花海,赫连云楚眉头皱了皱,饱满而光洁的额头上,连那细柔的柔毛都看得到——轻轻的,皱起了双眉。他的小心谨慎,他的步步棋局,看来,也到了时候收起了。想着心事,就岔了神色。与瑶华离得是那样近,彼此的呼吸,都开始在空气里胶着。瑶华只觉得浑身不快,低头深吸一口气,轻巧掩饰掉脸上的绯红:“皇上,此处炎热,不若移步殿内吧。”“唔,走吧,”脑海中的谋划被打断,赫连云楚也不急,应了瑶华声,握着其小臂的手却并不松懈,只那么轻轻的一拉,含笑淡然,“听说,你这宫里的冰碗都好吃。”想起李延年与自己闲聊时候的八卦,将这宫里哪个妃子用的什么脂粉都记得牢靠,可他偏对宁妃宫里的味道上了心思——这,算不算一个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