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环有些憨直,连连点头。小月却又难过又着急,她知道江嵋在气头上,说打死,其实是在表达毒打那个伤了自己的婢女一顿,最坏不过打死的结果。但是小环要是撺掇起来,到时候真把人往死里打,肯定要招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在真定府那边,有巧榴看着,江嵋做事还有板有眼。现在就剩小环和小月,小月口舌木讷不晓得怎么劝,小环又咋咋呼呼,拿了鸡毛当令箭,慌张的小月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她急的眼泪都忘了掉,只是拽紧江嵋不让她走。几个人正拉拉扯扯,门里面想起来一个惺忪的童音:“娘!你们做什么?”一回头,是杨书汝揉着睡眼,站在门口看她们。原来他睡醒了,看屋里没人,那床又不高,就自己跑下地。他年纪小,还不会穿衣穿鞋,这会儿光着脚,身上是宽松的中衣,头发也拱的乱茸茸。江嵋看见杨书汝,心头怒火虽然仍盛,但强令自己挂上温和的笑颜,赶紧上前去把杨书汝抱起来,问他:“醒了怎么不叫人?”杨书汝摇摇头:“我以为娘刚来阿翁家里,有事在忙。”江嵋看着他乖巧的样子,摸摸他脑袋,带他进门穿衣服。看见江嵋脸色平静如水,小月稍微松了口气。江嵋只要见了孩子,多大的怒火都能憋忍下来。特别是看见杨书汝的时候,更是如此。江惜xing子跳脱,江嵋有时候看她皮的厉害,还会对她发火,体罚她。但是对杨书汝从来不这样。幸好还有小衙内,不然这会儿真带着棍子到了何氏那里,可不知道要惹出来多大的风波。江嵋把杨书汝收拾停当,开口说话:“小猫,有人欺负你小月姨姨,娘要出去给她讨公道。你在家乖乖的,不要乱动,一会儿娘就回来,好不好?”杨书汝点点头,坐在床沿上:“娘早点回,等你吃晚上饭。”小月看江嵋面色缓和,讷讷的开口;“二娘,若是打人,那我们还是别去何娘子那里。万一有什么好事情,怎么跟官人交代。”江嵋冷笑一声,嘴角挂着嘲讽:“今儿要是分不出来个丁卯,才没法跟官人交代。你以为杨家怎么就能在六安站住跟脚,还独立宅院过日子,而不是去那祖祠在的地方和大家一并过活,还不是为的他在外面做官儿,才挣下来的脸面威势。”刚才冷静想了一番,江嵋大概理出来思绪,她压根不打算饶过那个大胆的侍婢,更不打算饶过在背后指使的人。杨卿儿也好,何氏也好,她们敢动她江嵋的人,就必须付出代价。况且杨渔之在外面安危不知,她们反倒在家里闹神闹鬼,一刻都不肯消停,该罚,而且该重重的罚。边拿手中的粗木棒一下下拍着手心,江嵋边打鼻子里短哼着。小月执意不肯去找人晦气,加上她受了伤,江嵋也不让她出门。小环便问小月,到底是谁把她推倒在地的。下午杨卿儿来,身边只带了三个侍婢,名字相貌小环都记住了。一个容长脸白皮肤,鼻梁旁几颗白麻子的,叫鹿韭;另一个长的十分漂亮甜美,简直比杨卿儿还好看上几分的,叫姚女;另一个个子高挑,也有几分姿色,只是比不过姚女的侍婢,叫木樨。小月半天才肯说出来,事情就是木樨干的。江嵋要带着小环出门,江惜非要跟上。本来这种打人的事情,带着孩子不好。可是江嵋想了想,并没拒绝,只是嘱咐江惜一会儿有点眼力劲儿,别伤到自己。江嵋总觉得江惜和杨书汝不同,江惜的xing格应该更泼辣一点,更像自己一点,教育女孩子,一定要从小教会她,做人要自重自爱,更加不能吃亏。特别是在这样的古代,这样的家庭。江嵋往何氏住的地方行去,身后跟着小环,手中牵着江惜,江惜怀里还抱了一只大人手臂粗的木棒,简直要和她一样高。何氏住的地方,非常好找,出了江嵋的院门,往前沿着一条碎石子铺成的小道直往前,不到半刻钟时间,就到了一处大院子前。院门做月洞形状,半掩着木门。江嵋推门就进,见庭前并非天井,而是好大一个池塘,半边池塘里长满挤挤挨挨的碧绿色喧盛荷叶,并开着红白两色的莲花。另半边池塘清澈潋滟,水面平静如镜,靠池塘边的地方,凸出几块奇形大石,石头旁挺立几丛纷扬的青翠芦苇。池塘旁边接着一圈雕栏画栋的游廊,供人通行。廊下每隔一段,就挂着一只长筒灯笼。正对大门的是一栋建的精巧细雅的灰白墙主屋,屋子正前方搭出来一个不小的台子,一半在地面,一半在水中。地面的是用纯白纯黑色的鹅卵石铺就,水面的是纯木所作。木台挨近水面的地方,护栏上开了处小门,正对门下的水面上,栓了只蚱蜢小舟。现在夜色初上,游廊下的灯笼都被点上,散发出悠悠的黄光,波光照影里,上下都散发着淡淡的黄影。这个院子瞧着,极为安谧温祥。好一处清雅的所在,江嵋却看的眉头连皱。建这样的宅子固然风雅,可是却不太适合人居住。寿春偏近南方,这里天气并不干燥,一个不算大的院子,硬是挖出这么大的池塘,占了一半多的面积,本来就不妥当。房子临水而建,屋里肯定湿气不小。若是家里养了孩子,平时也得提心吊胆,怕掉进去。再就是若出了什么火灾类的事情,只有游廊能通行,人怎么好逃走。游廊上,正倚了个侍婢,一手趴着阑干,另一手揽着只扁箩筐,俯身朝水面看。江嵋她们一进门,那侍婢就看过来,她瞧清楚人影,就忙拎裙子,沿着游廊往主屋小跑而去。游廊临水而建,一点遮拦都没有,她穿着水红衣裳的身影,被江嵋她们看的一清二楚。小环嚷嚷一句:“好啊!看来今儿他们欺侮小环,还真不是假的。”江嵋冷哼一声,不置可否。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屋子又没有后门,能进不能出,她今儿非把人逮出来不可。不打她们个满脸开花,她们就不知道江字有六画。沿着游廊,三人一并雄赳赳快步往游廊那里去。水红衫子的婢女一看她们跟过来,脚下更快,简直是飞奔一样一头栽到屋子里。江惜手里的棍棒,快要撵上她人高,十分扎眼,再看她们的气势,谁不知道这三个是来找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