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樨虽然看到江嵋从进门开始,就笑容古怪,而且一看就是带着气来的,但是没料到她忽然暴起动手。她可是前一句还在道歉,刚说完就辣手摧花,这都什么人啊!幸好两人中间隔着数春,江嵋不欲伤到别人,所以木樨还有时间躲避,但棍子没中面门,却打到她肩膀上。江嵋力气虽然不算大,可是一棒子下来,也够人受的。瞧见江嵋打人,数春和鹿韭都吓得往一边跳开避祸,嘴里尖叫起来,屋里慌作一团。何氏和杨卿儿不跟侍婢们站在一起,是以江嵋和木樨一追逐开,离她们更远,能清楚的看见江嵋满屋子追着木樨打,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们哪儿见过这样的阵仗,主人亲自带家伙什打侍婢的。木樨嘴里哭喊连天,声音尖利的屋顶盖都能掀翻,满地乱跳乱蹦。她肩背腰上,给追杀而来的江嵋抡上十几棍不止,其中一棍擦着她耳朵边过去,伤的她耳朵嗡嗡响,脸颊旁更是给刮的火辣辣疼,也不晓得破相了没。可这会儿小命要紧,谁还管这个,要是真敲准她后脑勺,恐怕这会儿她早躺地上起不来。“卿娘救救我啊!救我啊!”木樨边哭,边一连串的喊着。杨卿儿这时候才被她唤醒一样,跺着小脚喊人:“数春、鹿韭,你们都是死人托生的,快拉开她们!”小环一把拦住怯生生要上前却不太敢的数春、鹿韭,冷笑着:“想拉偏架?我们娘子打的可是敢谋害人命的罪人!你们今天拦,改日报官,就是同谋大罪,要一并打杀!”数春、鹿韭本来就怕棍棒不长眼,打到自己身上,这会儿听见小环的威胁,更加缩手缩脚。今天鹿韭跟着杨卿儿一起去江嵋那边,是以知道这件事情的经过。虽然觉得江嵋有些小题大做,可是自己又没亲眼看见江嵋那个侍婢的伤势,心底也是一阵阵发虚。见两个婢女都不太敢动手拉架,杨卿儿气的不行,斥责着:“你们还不去?待会儿我瞧着木樨受的什么伤,你们都给比葫芦画瓢来个一模一样的!”她放出来这么狠的话,鹿韭和数春也晓得她真实的脾气,顾不上别的,去拉开江嵋。她们却不是真的要拉偏架,江嵋怎么说,都和她们的身份地位不同。木樨得了空,刺溜一声就往外跑去,屋子外面传来她的声音,哭的响天震地。小环不依不饶,快步跑着追出去。这边江嵋大力挣扎两下,鹿韭、数春两人看木樨已经逃出,顺势放开她,江嵋整整略有些凌乱的衣衫,扫视一眼屋中众人,拉起江惜,迈步出门。出来一瞧,却是见小环正追着木樨跑,将门前去长廊的路堵得死死的,不让她走有机会往大门方向跑。因为这院子中央挖的大池塘,是以只有游廊能通往大门,平时里瞧着是漂亮,这会儿逃命,木樨才发现这样的房子有多可恨。一看江嵋又出来了。木樨一狠心,一边嚎着,一边冲向木台,猛的跳进水面栓的蚱蜢舟上。江嵋看她跳湖,冷笑一声;“小环,她肯定会水,你瞧着,她游到哪边,你就把她戳回去。不把你泡涨起来,你就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小环摇头回她:“她没下水,在船上。”江嵋凑到近前一看,果然木樨在船上。这船极小,只能容两人坐,而且平时船桨都收在屋中。木樨是怕的紧了,不知道躲在哪儿好,才急中生智上去。这会儿她双手为浆,拼命的划水,半边袖子都浸到水里,但离了木台才不到半米。江嵋一棍子戳打过去,本来在粗喘气小声啜泣的木樨,立马又满脸鼻涕眼泪的尖叫起来,因为蚱蜢舟被江嵋弄的差点翻倒。这一戳之力,却让木樨坐着的小舟悠悠飘向荷花丛。木樨又生出喜色,这下离岸更远,江嵋是怎么也打不到她了。江嵋也有些悻悻然,想不到自己大力戳下,也没弄翻了船,倒是把木樨送到更远处,但是刚才运动这么一场,已经让她心头大快。当泼妇,的确比当那些打落牙齿和血吞的贤妻良母舒坦。天天那么逆来顺受,不怕憋出来癌症么。一扫眼,江嵋看见杨卿儿和何氏带着人追出来,看着在湖面上嘤嘤哭泣的木樨发傻。因为没有船桨,小船到了池塘中心,木樨停下来不再以手划船,它就原地打转。面对众人的,时而是木樨抽,动的肩背,时而是她在昏黄灯光下沾满泪水,以至于闪闪发光的脸庞。何氏气的打鼻子里往外冒烟,指着江嵋“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江惜更是调皮,对着何氏扮鬼脸,何氏身子摇摇晃晃,伸手扶住额头,一副要昏厥的模样。江嵋这会儿真正是身心舒畅,对着何氏展颜一笑:“你又怜惜我了?可真当不起啊!小环,咱们走!”说完扬眉吐气牵着女儿带着小环,离开杨卿儿跟何氏住的院子。都已经走到大门旁,江嵋忽然回身,隔着湖面,把手拢成喇叭形,对着何氏和杨卿儿大喊:“多谢你们给我们请郎中。下次有事,我会再来的,记得准备茶水,打人很累的。”何氏本来身子就摇摇欲坠,听了她话,终于忍不住,向后一个倒翻,就昏过去。顿时众婢女大乱,扶人的扶人,掐人中的掐人中。杨卿儿牙根子都快咬碎掉,本来就嫌方的脸庞,更是看着呈四方形,平白多出几分狰狞。她隔着池塘,眼神变幻莫测,看向江嵋离去的方向,那里矗立着黑洞洞的大门,似要择人而噬。何氏被众人七手八脚抬到屋里床上,脸色苍白,还未醒来。鹿韭给她盖上毯子,掖好毯子角,正站在床前的杨卿儿探手试试何氏鼻息,问她:“紫朱什么时候回来,家里还有没有备下的丸药。”鹿韭小心翼翼回答:“紫朱姐才走一天,后天才能回转。那丸药放的年月久了,恐怕不顶事,我看,还是请郎中来瞧瞧吧。”杨卿儿拿眼神剜了鹿韭一眼,鹿韭赶紧低头不敢多话,小声说着去取丸药。鹿韭前脚走出门,杨卿儿就清清嗓子,咳嗽两声,床上何氏眼皮微动,耷拉开条缝,瞄见屋里只剩下杨卿儿一个,一双眼睛立刻瞪得溜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