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恶狠狠看着潘氏:“二娘别当自己身上就干净,真叫来差役,你做得初一,我就做得十五。”显然两人手里都有对方的把柄,可是潘氏却丝毫不惧,只是摇头:“你便杀了我,我只当是解脱,反正我这身子骨,也活不了多少时候。可惜了卿娘,才这么点年纪,连做人都不曾经。”做人便是行夫妻之事的意思,江嵋初听说时,也觉得好笑,一男一女滚床单,可不是要做出来个小人么,倒是俏皮贴切。听完潘氏话,何氏气势果然弱小很多。潘氏这病歪歪的样子,加之没子女拖累,要是豁出去跟自己闹,吃亏的肯定是自己,况且潘氏做的那些事,也罪不至死。当年拉她下管家的位子,这些事都曾揭露出来,如今重提二遍,就没了威力。当初若不是何氏将潘氏那些隐私一件件暴露出来,杨纪怎么会对潘氏如此恼怒,本来杨纪对待潘氏,敬重的和未亡时候的大娘差相仿佛,事情发后,一下子变的见都不肯见,提也不肯提。要不是昨天在这里偶遇,恐怕到死潘氏都再见不到杨纪的脸。何氏呆不住,脸色难看,甩袖就要走。紫朱上身被缚,可还是能走动的,赶紧要跟上,被安菱一把拦住:“此间事儿还未了!二娘问你话,你不曾答过,要去哪儿?”倒是数春、九华她们趁机跟着何氏走掉,并没有被人拦着。紫朱低垂着头,眼睁睁看何氏理也不理自己,就那么走掉,眼里满是不信的神色。江嵋看见她这样的神情,忽然就想起来姚女头次被抓回来的时候,也是那种眼神,开口问她:“你今天来闹事儿,何娘子跟卿娘许诺你过什么吧?说一定不会抛下你不管,保你平安之类的?”此番话戳中紫朱心事,她脸色变的相当难看,但是却不肯低头。潘氏这会儿看起来是累的厉害极了,江嵋赶紧叫小环寻出来个大靠垫,给她斜倚在胡床上,她闭目歇会儿,才又睁开眼,瞧着比刚才有精神些。紫朱跪坐在地上,一直不曾起来,潘氏瞧瞧她,疲惫的开口:“紫朱!我记得头回见你,你才这么小小的,约莫才十,六吧!”紫朱听她提起往事,点点头,应承下来,生硬的回她:“二娘有什么直说。”潘氏被她顶撞,反倒闭嘴不言,思索半天,问她:“那我若说,现在给你笔钱财,放你出去,你肯不肯?虽然你年纪大了……但若要嫁……”她话未说完,紫朱就呸了一声,打断潘氏的话,厉声开口:“休要假慈悲!我死杨家,都不会出去的。”潘氏和江嵋面面相觑,都不解她为何这么猛的发作。紫朱还不住口:“你们都等着!你们动我,卿娘会报应回来的。”眼看和紫朱没法交流,潘氏又嘱咐不能叫她回到杨卿儿身边,是以只能关在江嵋这边。江嵋顿时觉得人手不够。但是一个姚女还需要时时有人看管,再多个紫朱,还叫不叫其他人干活了。只好把紫朱五花大绑,扔到间空屋子里,任她自生自灭。到下午时候,居然真的来了差役,却不是潘氏叫的,而是杨卿儿报官,说是江嵋草菅人命,指示男仆扼杀婢女。本在屋里对着账册的贺平,毫无防备下,被抓去衙门。江嵋也根本没听见风声,就被几个差人堵在门口,说要叫她去录口供。但因为她是女子,又是杨家内室,怎么都不可能像对待贺平那样,直接水火棍押着就走。杨卿儿手段如此很辣,是江嵋怎么都想不到的。她更愤怒的是,两个孩子都在家中,那些如狼似虎的差人上门时,孩子都受到惊吓。这会儿江惜哇哇大哭,杨书汝则握着江惜肩膀,也是瑟瑟发抖,带泪的眼怒视那群围bi江嵋之人,气势间隐约有些似杨渔之。杨卿儿这么毫不留情,往后想要再和江嵋关系复合,几乎再无可能。若是官府那边认定江嵋杀人,杨卿儿此举便是要把江嵋往死里整。江嵋保证,若她逃过此劫,往后逮着机会也会这么弄杨卿儿母女。她不是圣母;这世界也不是网络游戏,死了还能重生。想要杀人不过头点地,相逢一笑泯恩仇?谁提谁给她滚远点。瞧着两个孩子,江嵋深深吸气,迫使自己安静下来,把满头的怒火往下压。这屋里乱作一团,佘兰和燕子被挡在门外进不来,小环、小月一边哄孩子,一边自个儿也淌眼泪。“你们抓人,总得有抓捕文书,拿来我瞧瞧?”江嵋深深的怀疑,是不是杨卿儿买通了官员,才能闹出来这一出的。“不过录个口供,要什么文书!看押大牢才要文书。”打头肥壮高大的衙役开口,江嵋厌恶的看他一眼:“既然是录口供,必定不着急。你们先去门外,我需得换过衣服才能出门。”家里二门内进来人,一定闹的很大,杨纪想必已经知晓。她等的就是杨纪来。上次孙潮安来提亲,那些人怎么叫她这位公公来着——相公!眼下这时代能被称作相公的,要么是当朝大员,要么曾经位极人臣。她并不知道杨纪当初做的官有多大。可是仅仅从杨纪辞官,赵德峰的父亲就马上悔婚来看,这官位绝对不轻。就算他现在隐退,脸面总摆在那里。若是真的把她江嵋抓走,往后杨家可要给外人耻笑,说他们连一个柔弱的妇人都保不住。听到江嵋说要换衣裳,那个大头的汉子哼笑一声,知道她是在拖延时间,但最后还是斥退身后跟着的七八个衙役,到门外等着。小环忙去把门吱呀一声关上,慌的没头苍蝇一样,问江嵋接着怎么办。江嵋把两个哭的快上气不接下气的孩子揽在怀里,眉宇间浮上忧色:“等!”现在除开等,别无他法。就看杨纪的腿脚是否像他表现的那么利索。江嵋想不明白,杨卿儿的脑子到底怎么长的。杀了贺平和她这个嫂嫂,甚至拿杨家的体面不当回事,拂逆老父,触怒哥哥,也许还要影响她自己今后的名声和姻缘,如此百害而而无一利,为的哪般?等了没多久,连外面那群衙役都没开始催促时,外面传过来杨纪愤怒的声音。听声音他带着不少家丁,呵斥着那群衙役,让家丁赶他们滚蛋。“杨相公说笑!我们走了,怎么取证?”那衙役把手里拿人的锁链耍得叮呤当啷响,似乎在威胁着杨纪一般。“难道你敢藐视王法不成。”杨纪斩钉截铁回他:“王法?我倒没见过这样到人宅子里拿妇人的王法!你们都给我滚,难不成叫我请你们陈官人来。”显然,杨纪这番话很有用,过一会儿,院子里就安静下来。杨纪在外面敲门,说人都走了。打开大门,两个哭的泪人儿一样的孩子,惹得杨纪一番摇头叹气,心疼的不行,抱过这个,又抱那个。这件事不消说,他也知道是杨卿儿做下来的。水芝的母亲听闻女儿死讯,上门来哭过,被杨纪打发下去几十两银子,后来再没出现。水芝到底是谁杀的,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杨卿儿要借着水芝的死,来大兴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