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初,江嵋就起身梳洗打扮。她给自己穿上今年新做的绣百蝶绛紫大袖襦裙,外面是纯宝蓝色刻丝蜀锦褙子。头发梳个斜髻,拿盘凤步摇固定好,鬓边cha一朵开的正鲜艳的重瓣粉色香花,小环直拍手,说再没有人能把紫色穿这么好看,瞧着华贵到极致。江嵋往耳朵上挂一对摇摇晃晃的蝴蝶耳坠,再轻扫眉,淡点唇,竟然是来到这世界后打扮的最精致的一次。等她一切妆点完,看向镜子里那个美,人时,自己也觉得镜里的倒影是多么的光彩夺目。只希望杨渔之看到她这样子的时候,也会喜欢。马车在门外等着,江嵋唤醒洗漱打扮过,可还是犯困,以至于睡倒在胡床上的两个孩子,提了装满点心、瓜果的篮筐放在车里,里面还放上一壶满满的美酒。等接到那心爱的人儿,他们可以不待回家,就能在路上共饮,庆祝团圆。贺平赶车,江嵋带了小环、小月和两个孩子同行,虽然马车里有点挤,可心情是极好的。她们卯时末就到达城门口,静待良人归来。刚开始江嵋欢欣雀跃,不时在马车里引颈朝外细看,每路过一个人,她都会用力打量。再到后来午时,日头上来,江嵋已经有些蔫,可还是努力辨识城中来往人群。吃了点点心填肚子,再到未时,她已经心急如焚,可还是没见杨渔之身影。这时,她倒是看到有个很眼熟的人,朝着她们等待的马车走过来。这是个中年仆人,在外院服侍,江嵋曾经在杨纪那里见过他一次。中年仆人给江嵋行过礼,恭敬开口:“江娘子!家里有大事,老官人请你速速回去。”江嵋心中一惊,今儿是杨渔之回来的日子,能出什么大事情?难道家里留着的佘兰、燕子又出事儿了不成。自从姚女疯掉,水芝被杀,她可是怕这个怕得紧,简直就有点神经质。她赶紧问中年仆人:“莫不是我屋里……”那中年仆人摇摇头:“并非如此,家中平安着。具体老爷并未和我细说,你只管回去就行。似乎和小娘子有点关系”若是只江嵋和杨渔之过,那别人嘴里提到小娘子,定是说江惜。可是来到杨家后,那些下人嘴里的小娘子,自然而然就是杨卿儿。杨卿儿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了?简直日日的都不让人消停。江嵋一放下心,就对杨卿儿满腹抱怨。眼看等了这么久,说不定下一刻杨渔之就会打路上出现。可是她不得不回,只好让贺平调转马头,赶车往家里的方向去。一路上,江嵋还依依不舍的从车窗探出头,看向来路,期盼能出现奇迹,见到杨渔之那张让她日思夜想的好看脸庞。到了门口,江嵋却没有进门,因为门前停着两辆马车,一辆坐着杨卿儿,一辆坐着杨纪。杨纪见她回来,直接叫贺平不要把马车赶回去,就在门口把小环小月和孩子放下,马不停蹄的带江嵋等人去祖祠。杨家祖祠,建在杨家本族聚居之地。在六安城外,独成一个庄子。杨纪小时候也住在那里,但是他做官后,就自己在六安城中建起来宅院,聚居之地还有他这一房的屋子,可是他们基本上很少回去住。唯有每年祭祖或是其他大事的时候,才会回到那里。而这回,不知道杨卿儿身上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居然要用到杨家祖祠。当初江嵋刚来的时候,就被杨卿儿威胁过,说她不听话,就叫她回本家跪祖祠。这回江嵋还没轮到跪祖祠,倒是杨卿儿被杨纪亲自带来,可见杨卿儿一定是办了特别离谱的错事。对杨卿儿那种种拙劣的手段、和自以为高明实则脑残的心机,江嵋完全猜不到她又做什么了。难道是去把病怏怏的潘氏给干掉了?唔,有可能!或者是又去跪在杨纪那儿,非要嫁孙潮安?有太多种可能了,要不然有句话怎么叫“精神病人思路广,脑残儿童欢乐多”呢。杨卿儿不管做出什么来,都是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啊!对杨卿儿到底闯下什么祸事,江嵋很想知道,毕竟猜测肯定不如现实那么多姿多彩。自己这小姑子的突发什么奇想,往往出乎常人意料?但路上江嵋不好跳上杨纪马车,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杨卿儿那边的车上,则是死一般的沉寂安静。估计她去问杨卿儿,也问不出结果,反倒会被她辱骂讽刺,搞不好要自讨苦吃。车行半个多时辰,才到达杨家大族住的庄子。江嵋一眼就认出来眼前的建筑是祖祠。祖祠建在村子最东边,周围是一片平整的空旷白地,那儿唯一凸出地面的,是一株特别高大的树木,有两人合抱那么粗,树冠延伸的极大,瞧起来亭亭如盖,很是有种不凡气度。这树木和外墙粉成白色的祖祠遥遥对应,两者相得益彰。这里显然常常被修整打扫,连草尖都看不到一颗,甚至那树木的落叶,都见不到一片。之前杨纪应该给本家打过招呼,两个看起来年纪很大,大约有八十许甚至九十岁的老人,揣着袖子,守在门前。另外还有个穿一身黑的中年妇人,梳着极为古板的头发,和两个老头并排站着。江嵋摸不着头脑,跳下马车。杨纪已经先下来。另一边车上,鹿韭站在车辕前,半探着身子,伸手到车里,做出抱着里面什么东西的姿势,过半天功夫,江嵋才看出来,她是抱着一个女子的腿往外挪。再半天功夫,她终于弄明白,是鹿韭和数春两人,一个在车上,一个在车下,把疑似昏迷的杨卿儿往外抬。而早就下车的杨纪,面色阴沉,脸色难看到极点,他双唇紧抿,眉头亦锁出深深的褶皱。一瞧见数春和鹿韭终于艰难的把杨卿儿抬下车,杨纪就对着江嵋招招手,让她到自己近前来,江嵋到前面,他又一指门前等着的三人中那个妇人,对江嵋开口:“待会儿你就跟着她进宗祠,在一边看顾着。”“大人,这是?”江嵋开口问他。杨纪什么都不说,只是吐出一口特别压抑的叹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