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卿儿上山的时间，已经定了下来，便是十一月十四，杨卿儿刚好前一日过十五岁生辰。这时候上山，杨纪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年都不让这女儿在家里过，但是又要在家里给女儿庆生。其中纠结，不足为外人道也。过年本来是一家人团聚的时候，只是想到上次中秋的情景，谁人不心中戚戚然。孙潮安若是赶着过年的时候再来闹一场，叫杨家怎么办。但杨纪又舍不得这孩子，毕竟是老来得女，从小又那么爱娇。这边江嵋看定下来时候，急忙就去找肖婆婆，告诉她，能不能拟上几道方子，给杨卿儿补补身体。山上的冬天相比较平底，是会冷上不少的，怕她身体寒，不好过。而且潘氏那边，因为天气渐凉，又变得十分虚弱，整日躺着不起来。肖婆婆虽然在江嵋院子里身份尊贵，可是毕竟是下人，并没有去拜访过潘氏她们。听了江嵋的话，表示要去看看。江嵋也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过杨卿儿了。加之十一月十三日是杨卿儿的生日，既然杨纪决定最后给杨卿儿再庆个生，才送她上山，那么身为嫂子，给她备下礼物，是应该的，提前问问她，想要些什么，也是好的。尽管这不是杨卿儿十六岁生日，可是对于她来说，明年指不定能不能下山来过生日呢，所以稍微隆重些，也未可知。带着肖婆婆，两人到了潘氏的院子，这次迎上来的不是安菱，而是有些畏畏缩缩的鹿韭。何氏的院子付之一炬，直到今天，那池塘才被填平，开始清理那边烧毁的房屋，照着杨纪的意思，是那边的院子拆了，直接夷为平地，往后也再不盖屋子，免得看见了胸闷。何氏现在的情形，是活不了多少岁月的，照着郎中的估计，能吊过今年冬天，就算是命大。而杨卿儿是要送到山上的，剩下那些侍婢，呆在哪里不是呆着。鹿韭的模样在何氏身边众多漂亮侍婢中，算是很普通的一个，她小声和江嵋见过礼，便去通报潘娘子。江嵋眼睛一扫，就看见好几道熟悉的身影，都是何氏以前的侍婢。潘氏这边的院子并不大，现在人一多，瞧着热闹了好些，倒是比以前的冷清强些。进了屋子，潘氏刚被安菱扶起来，还在揉脑门，叫安菱给江嵋煮茶喝。江嵋推辞不过，看安菱下去了，忙去坐到她身边，扶住她身子。潘氏对江嵋笑了笑，没有拒绝，倒是开口说话：“上回我去你那里，瞧着那软绵绵的垫子挺好的，可惜我这里忙乱起来，也没个人能做的。若是你得多余的，给我几个先使着可好？”江嵋急忙答应，潘氏讨要几个垫子，不是什么大事儿，可是两人关系就显得亲近几分。肖婆婆看在眼里，头更加低了几分。以往在江嵋那边，她有意无意的，就把礼节都简化了，若是没什么大的事情，江嵋坐着，她就也坐着，今天在外人面前，却是她站着，江嵋坐着。主仆之分，一下子就区别出来。而且那个病恹恹的女子，似乎是这家老官人的妾室，正室夫人早死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只是想到江嵋对自己也算恭敬，对这潘氏也很奉承，肖婆婆心里就有种堵着的感觉。“对了，这位是我真定府那边一位老人，很是会调理身体，今天我过来，是想着潘娘子身体有些虚，加之小姑马上要上山，那边寒凉，不如提前定下进补的方子，先调理下罢。”“咦！你倒是有心了！”潘娘子似笑非笑，扫了一眼肖婆婆，肖婆婆赶紧又给潘氏见礼。江嵋之前，并没跟肖婆婆提前说过，要把她留下来。只是和潘娘子说着说着，这事儿就成了定局。潘娘子有点来者不拒的意思，江嵋只要露话头，她就应承下来，显然是对眼下执掌杨家大权的江嵋，稍有些巴结的味道。只是做的不露痕迹，叫人只觉得她好说话。肖婆婆对留下来看顾这些人，实在是很不耐烦的。在江嵋那边，关起来院门，她还是个为老的尊者，可是到了这边，就要成个普通的奴婢，这可如何是好。她有多少年没再低声下气过了？起码得有四十年了吧！但是眼下因为无可奈何，江嵋更是很热忱的直接叫她去看杨卿儿和何氏的身体，说一会儿叫人收拾好她东西，送过来这边。肖婆婆走出屋子，江嵋留在屋里继续陪潘氏。过没多会儿，忽然，院子里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声，跟见了鬼一样。江嵋冷不防被吓的打个哆嗦，潘氏倒是淡淡的神色，脸上挂了苦笑：“便是卿娘！日日都要来这么几遭。”说着一副又是难过又是萧条的模样：“我年纪这样大了，还得替年轻的操心，实在是不知道以后日子怎么过。”江嵋听得出她的怨怼。当时潘氏自己提议，叫把何氏放在她的院子里，为的是博杨纪的欢心。接着杨纪更是十分信任的把杨卿儿也送过来，结果倒好，杨纪便再也不来这边看望三个女人。刚刚和杨纪关系缓和不少的潘氏，忽然又落到这种境地，心中又泛起苦来。本来这种看护老弱病残的事情，合该江嵋来处理最好，可是她既然揽上身，就没法推脱了。况且杨纪的心，一向是偏着江嵋那边的。女儿再好，也跟儿子没得比，杨卿儿自然不如杨渔之重要，新妇江嵋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而且还有两个小的，过了病气怎么办？杨卿儿这样吓到两个孩子怎么办？潘氏虽然能想明白这些道理，可是泛酸是难免的。她对江嵋故意露出来这样不堪重负的语气，其实也是在试探江嵋，到底会不会直接把照顾杨卿儿等人的事情接过去。江嵋微微一笑，看着潘氏：“再有十几日，卿娘就得上山去了，往后她们母女两个就得分离，咱们也见不着她啦！对了，十三那日是卿娘生日，我还不晓得备什么礼物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