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事情始末,江嵋握住杨渔之手,半天说不出话来。那陈官人虽然和杨纪的私交非常不错,可是和那孙潮安之间,却也是有着猫腻的。他如今这样处理这件事情,显然是两方面都不想得罪。孙潮安的生意做得这么大,手段又低劣下作,但是偏偏能够站稳跟脚,还越做越大。想来,没有少给这陈官人和其余的本地官员孝敬吧。不管在任何朝代,任何年代,这种阴暗龌龊的东西,都是不会少的。孙潮安有钱,而且肯出钱,试问那些当官的,有几个不爱这种人?只要他没有做的太过过火,能够上达天听,普通的那些小事儿,在本地压制一下,就可以了。江嵋怕的,却是孙潮安借着和杨卿儿拜堂的事情,又闹出什么来。她握住了杨渔之手,问他:“官人,你说,那孙潮安,会不会借此机会,非要娶卿娘?住进咱们家里来。”杨渔之摇头:“便是想娶,父亲大人也是不允的,更何况住进来,那是休想,除非踏着我们家人尸身。且杨家在这六安,说话还是有几分威势的。”江嵋稍稍放心。今日夫妻两个心中有事,起来的就早些,说了好半天话,才正式起来。这会儿两个孩子还在睡觉。等早饭备好,杨书汝和江惜起床,看见父亲,都欢喜的什么一样,拉着杨渔之手不放,腻在他身上不下来。看来昨天他们两个真的吓到了。这边夫妻两个正和孩子呆在一处,享受天伦之乐,洪砂却进来求见。洪砂对着江嵋行过礼,开口问她:“江娘子,那边做酒楼的房子,眼看就快盖好了,你择日去瞧瞧么?”那楼盖着的时候,江嵋去看过两回,十分的满意。做活的大师傅十分的灵慧聪巧,有些地方甚至做的比江嵋的期望还好。但是,还是需要时常去瞧瞧的。江嵋想了想,对她点点头:“你安排下吧,但不能是这几日,因这家里这几天我需看着。”话还没落拍,杨卿儿就直直的走进来,对着江嵋僵硬的福了一下,脸上带着不高兴的申请,开口就道:“嫂嫂,那秦夫子呢!”昨日杨卿儿没找江嵋要人,江嵋还以为杨卿儿晓得大体,不会再找这男的,这会儿居然跑来了。当初在洞房里头,是江嵋为了叫她缓过神,才支使她去看着那夫子的,想不到杨卿儿还真拿这个当回事儿了。江嵋笑了笑,跟她说着:“那夫子已经送回去了,有小厮侍婢照顾着,过几日就醒了。卿娘不用担心。”杨渔之不晓得是怎么回事,疑惑的瞧瞧卿娘。卿娘哼了一声,对着杨渔之瞪了眼:“哥哥休要看我。那夫子是我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他挡着,那药针都射在我身上了,眼下焉有好好站着的道理。”那夫子身上,是起下来一根存许的银针的,那麻药便浸在针上。江嵋听的她这么说,劝解道:“你不晓得,夫子是被人专给射倒的,若是人家要害你,早就动手了。”杨卿儿头一扬,又有些以往的跋扈模样,大声说着:“嫂嫂怎么知道人家不是要害我,是要害那夫子?人家和那夫子有什么仇怨?还不是要害我这可怜人!嫂嫂,你怎么知道?你认识那暗藏的人不成么?”江嵋给她的质问气的手抖,这杨卿儿,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不把那夫子搬回来内院,给她日夜看着,就是自己个儿要害她不成了么。杨渔之听的不入耳,站起来就要呵斥杨卿儿。杨卿儿却眼眶一红,掉下来眼泪:“哥哥,我知道你讨厌我。你也不用这么对我。往后我上山上,都不回来啦!我很小的时候见过你,再见你,就是你带着嫂嫂回来。即便你讨厌我,我走前最后的心愿,你也不乐意帮我么?”毕竟血浓于水。给杨卿儿的眼泪一冲,杨渔之的厌恶之感,立马换成了同情和怜悯。杨渔之摇摇头,柔声对着杨卿儿开口:“卿娘,不是哥哥不肯帮你,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你这么做,可叫我怎么和爹爹说啊。你的名声,还要不要啦?”杨卿儿哭的哽咽起来:“我还有什么名声呀!哥哥啊哥哥,你是真不晓得,还是假不晓得,那个孙大郎,怎么会叫我嫁给别人。他是要害死我才好。我就随了他的心意,去一辈子当姑子好了。我一个要出家的人,照顾个男子,有什么不得了的。”这边江嵋没法子,只要上前掏出帕子。给杨卿儿擦着眼泪,哄着她道:“你老想着上山做姑子,父亲大人可是不同意的。咱们当女子的,万万要对自己好点儿才是,本来这世上女子就弱势,干得多吃得少,还给人瞧不起,生下来就受着冷眼,怎么还能自暴自弃呢?那孙大郎就算再强势,又能又几天好日子过,他这么嚣张,总有治他的人,待他风头过去,你还是能寻个好人家的。”杨卿儿哭的爬倒在江嵋肩膀上,只是呜呜咽咽的摇头,不肯说话。江惜最见不得人哭,拉着杨卿儿衣袖,喊着:“姑姑姑姑,别怕,我陪你去山上。”原来她却是从家里人的谈话里听出来,杨卿儿是要再去山上住的。洪砂看着这模样,早就悄然告退。屋里剩下的杨渔之和杨书汝两个,都是男子,不比女子能揽做一堆,却都十分关切的瞧着这边。此情此景,江嵋唯有感慨,毕竟是一家人,有着割舍不断的亲情。即便是曾经杨卿儿做了那么大的错事,到这种关头,还是会互相关切的。哭了好半天,杨卿儿才止住声,拉住江嵋手,小声说着:“嫂嫂,你不要劝我了。我知道,叫秦夫子搬进来不大可能,我能不能出去外院照顾他。总算,总算我还了个人情,心安些。你要莫要哄我以后嫁人的事儿,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子。”杨卿儿是个这样八匹马拉不回来的性格,执拗的厉害。江嵋看看杨书汝,见他缓缓点头,晓得他意思,便摸摸杨卿儿头发,道:“好,我应下你,但是你也要应下我,夜里不可留宿那边,若你在屋里,定也要跟着两个妥当的侍婢小厮。这件事儿我们先不和父亲大人说。”听了江嵋的话,杨卿儿破涕为笑,连连点头,一叠声儿的谢谢江嵋和杨渔之,跑出门去,看着还是个小姑娘的作态。江嵋笑了笑,杨渔之却是一脸苦涩。有这样妹妹,可真是叫人不好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