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江嵋低着头咬唇不出声,高太皇太后语气居然分外的柔和起来:“不碍的,你说吧。”这语气,简直就是对她进行谆谆善诱了,好似一个家里柔和的长辈对晚辈说话的口气,根本没有一点的太后的架子。但是江嵋哪里敢当真。她是真正不知道赵媚娘之前的事情。若是她提前能知晓一二,也不会后来和孙潮安闹出来那么大的矛盾了。毕竟孙潮安也是她表兄,若是真正叫她按下心思和他说理,并且和他解释明白自己不想做什么劳什子公主,恐怕后来就没这么多麻烦了。只是,这话她却不能说,唯有沉默。皇后好奇的看着江嵋,素手玩弄着垂在胸前的发丝。她虽然穿着宫装,可是头发并没有梳起来,而是在脑后松松的挽了个发髻,拿银发网雇住,多余的碎发披散在她的肩头,看起来十分的清纯可爱。看江嵋一直不说话,高太皇太后笑一笑,拍了下手掌,立刻就有宫女上前来。她稳声道:“去吧我收拾的那个首饰盒子拿来。有九凤纹的那只。”过一会儿,宫女捧来一只漆盒,约略有普通的黄铜脸盆大小,四四方方,一掌厚。上面拿金丝和宝石镶嵌出细细的纹路,恰好是九只凤凰,瞧着精致无匹。高太皇太后轻轻打开那盒子,对着江嵋笑道:“你看,这些东西,可眼熟?”江嵋望过去,见里面是明黄色布料的衬底,放着寥寥三四件首饰,瞧着都不是新物件了,有金有银,式样也挺简单,其中便有江嵋当初的那只金钗。江嵋苦笑道:“妾身认得那只簪子,却是家里母亲给的。”“哦,你母亲又没有跟你说过,这簪子是怎么来的。”高太皇太后问道。“簪子是父亲大人定亲时候,给母亲的信物,后来便传给了我。”江嵋小心翼翼的回答着。她相信高太皇太后知道的事情肯定比她还多,所以也不敢撒谎,说是母亲姓赵,父亲姓江什么的。高太皇太后听了她回答,点点头道:“你知道别的么?”“妾身不知,只晓得母亲说,若是穷困潦倒,能拿去应付一二。所以几次三番将它抵债送人,后来听赵佶赵王爷说,这簪子是宫里面的,却不晓得怎么回事。”皇后听了这话,噗嗤一声笑出来,爱娇道:“哎呀,赵小九哪里就是个王爷了!这么丁点儿个小人儿。”江嵋故作不解,道:“请皇后娘娘教教妾身,不是皇帝的兄弟们都是王爷么?”皇后雪白的柔胰掩着红唇,笑道:“虽然先帝不在了,但他年纪这么小,还没承爵呢!若是在京里面,这点儿岁数,还要住在皇宫,一堆的ru母宫女伺候,只有出去分府了,才称得上一声王爷……”皇后说着,眨了眨眼睛,道:“倒是有人家爱奉承的,见了这些小孩儿都称呼什么王爷的。我听闻赵似出去的时候,就给这么叫过。难道小九儿也是么。”听了皇后的话,江嵋忙道:“倒是从未看见赵九小哥儿有过架子。他素来在妾身家里学习丹青,旁人都不知他是当今官家的兄弟。”旁边高太皇太后听见,满意的点点头,道:“小九儿xing子是好的,又聪慧又晓得事体。不像赵似那个木头般的。”江嵋前几年和杨渔之在东京住过,那时候杨渔之参加了一个数理社,里头便有赵似,所以知道赵似和当今皇帝赵煦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看高太皇太后言语里的口气,对赵似似乎很不待见。她又想起来高太皇太后苛刻赵煦生母的传闻,更加不敢多话了。看江嵋不吭声,高太皇太后把拿装着黄金首饰的一套盒子往江嵋前面轻轻一推,笑道:“你看,这些东西本来都该是你的。这次叫你来,就是把东西还给你的。”她虽然笑着,可是眼睛却紧紧盯着江嵋,十分的严肃。高太皇太后本来就是做惯了上位者的,在朝堂里更是垂帘听政多年。这番神情,叫江嵋觉得没由来的紧张,知道这是抉择的时候了。她虽然不晓得这一套金首饰到底什么来头,可是也明白这东西是烫手山芋。当初这金簪,可是被当做传家宝的。那赵媚娘拿着这金簪,就想着要当公主,其中肯定不简单。且上面还有个什么得到金簪的人就是赵家人这样的说法,太不简单了。如今凑成一套,恐怕上面还有什么故事。江嵋怎么敢接?江嵋立刻推辞,爬跪在席子上,以头触地,道:“太皇太后娘娘说笑了,妾身当不起这个。况且妾身只怕那只簪子也是父亲从别的途径得来的,这簪子原主人是谁,妾身却不晓得。”看着江嵋这诚惶诚恐的模样,高太皇太后和皇后对视一眼,在双方的眼睛里都看到几分了然。高太皇太后眼睛里更是闪过一丝轻松的光芒,半天才笑道:“起来吧!你不愿意收下,我就先替你保存着。你去过西京么?”江嵋听见她问话口气轻缓,知道这一关过了,背上的细葛布内衫却是被刚才一番惊吓弄的有些湿。“西京是没去过的。但是去年家里酿酒,倒是去西京买过酒曲。但妾身女流之辈,不好跟上,只是听人说西京繁华,很是向往。”江嵋细声答道。“恩!若是你得空,便去安定郡王府看看赵子偁去吧……这首饰我替你保管好,你只放心,莫要再惦记。这事儿不说了,不过再有,就是人伦是不能免的。我如今年纪大了,最喜欢的,莫过于看人平安团圆。”一听高太皇太后口气,江嵋就晓得,她是的确不想让自己得到这套首饰的,刚才的选择,是正确的。江嵋怔怔的,不晓得哪个赵子偁是谁,但是听安定郡王府这话,知道又是一个皇亲国戚。但是皇亲国戚多了,为什么单独提起来安定郡王府,江嵋不懂,只好暗地里记在心里,今天她弄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都只能牢牢记住,然后回家问问杨渔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