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渔之不疑有他。虽然当初江嵋生产完,他叫过郎中去给江嵋看身子,那郎中说江嵋没什么问题,可是毕竟只是真定府乡下的郎中,乡下能有什么出名的郎中啊,医术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说没事,可能只是表面上没事,暗地里已经埋下来隐患了。而那时候江嵋和他第一次在开封的时候,江嵋也能吃能喝,身子健康的很,两个人对不能受孕的事情,并未多想,只想着夫妻两个新近再有房事不过半年许,哪儿有那么快就怀上的,所以从来没看过郎中,而今好几年时间都无所出,六安的郎中也说是没什么大碍,加之江嵋因为当初孙潮安假扮郎中给自己看病的事情,留下来了心理阴影,总觉得六安的郎中和孙潮安是勾结的,所以轻易也不叫他们来给自己看病。如今在京城里面,又遇上了专门治疗妇科的老太医,可是大好的机会啊。夫妻两个携手进了医馆,扑面而来一股阴凉,叫在太阳底下行走了不少时候的夫妻两个,打毛孔里往外舒爽。这里的地上铺着青石板,十分的干净,大大的药柜一排排紧紧挨着,前面的柜台上,一个小伙计正拿着笑秤在称药,一个略有些肥胖的白白妇人,青布裹头,戴着一副八宝耳环,站在柜台前等秤好药。江嵋打眼望去,见除了柜台前的三个伙计,和旁边站的账房模样的人,便是那边一张长条桌后,坐了位老先生,须眉皆白,正在头看着一本厚厚的书籍,他指甲长长的,很干净,头上戴着黑色的帽子,身上是同色的衣裳,给人第一感觉非常的规整,一丝不苟。江嵋晓得这人就是那老太医,便和杨渔之走到近前,那老太医抬头看了看江嵋,点头示意他坐下来。“这位娘子,可是身子不舒服?”老太医问道。“是了,身子有点寒,刚才还打了好几个寒战呢。”江嵋微笑着答道,又问:“这位老官人想必就是太医了?专治妇科的?”“是的!来,我先给你把把脉。”老太医放下书,将脉枕放在江嵋前:“我看你却不像只是体寒那么简单。”江嵋听了老太医的话,心里就有些信了几分。她本来就不只是体寒这么简单的。不过,有很多时候,骗子们也是这个手法,见了人,先说,你的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若是要化解灾厄,要给我捐献银钱什么的。不过即便是这个郎中骗人,也不过是给她多开几幅调理的药物,多喝几天的苦汤汁罢了。老郎中闭目诊脉,诊完这一只,又诊另一只,好半天时间,才开口道:“你这疾患,又好几年了,为何不早点看啊!”“啊!”杨渔之立刻脱口而出,道:“可是生产落下来的毛病。”“是啊!当初你生产后,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老太医双目看了看江嵋:“那药材本来是养身子的,但是却有一样忌讳,不能行房事。若是能忍得一年过去,便能将生产前的一些小疾病都消了,若是忍不过去,便会得宫寒之症,再难受孕。我问你,可曾有人说过你宫寒?”“这个……是有的。”江嵋咬咬嘴唇,回答道。她没想到,肖婆婆给自己下的药,居然是这个作用。想来肖婆婆下药的时候,也不是她刚生完孩子的时候。那时候杨渔之十分的伤心,除了看过孩子一眼,直接便回去开封上任了,而且那时候她的吃食,也都是一般的厨房来的,从未有过小灶之类。真正被肖婆婆俯视着吃什么汤药,却是在一年后杨渔之再回来。那时候肖婆婆说是她冬天里身子不好,而且家里又燃着炭盆,就给她还有两个孩子都做了汤药,除了孩子们的和大人们的不一样外,连巧榴和小环、小月都给喝了不少。想到了此点,江嵋身上一个寒战。肖婆婆真是好深的心机,不但防备着她,还防备着她屋里面的侍婢们呢。只要有一个和杨渔之有什么亲密的关系,那么就免不了的了顽固的宫寒之症,到时候不能生孩子,自然也不能威胁杨书汝的地位了。这肖婆婆,对待死去的大娘,可真是忠心耿耿啊。江嵋想着,咬的嘴唇上一片牙印。肖婆婆为了当初的大娘,为了杨书汝,可是,谁来顾忌她的感受。她是个女人,而且也从来没有对待杨书汝不好过,也未有过什么争夺杨家财产之类的想法,凭什么就要被这么歹毒的待遇。肖婆婆眼下是被杨卿儿保护了起来,没法见到面,若是能见到了,江嵋一定狠狠的质问她,给她好大几个耳刮子,叫她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无是什么意思。“恩,郎中,还有得治么?”江嵋想一想,脸上忽红忽白,终于还是关切的问出来。旁边杨渔之也是急切的看着郎中。“你不是治过么?”那郎中瞥了夫妻两个一眼,似乎神色有些不予。江嵋听了这话,立刻心就先凉了几分。看这郎中意思,一来是不高兴之前她治过病,真是奇怪了,难道寻医问药,除了最后治好的那位,其他的都不能看了不成,这郎中真是怪脾气。二来,似乎这郎中是在告诉她,之前治过没治好,现在就甭来麻烦别人了。不管是这两条里面的那一项,都叫江嵋不好过。“孙郎中,请您再看看吧,我和舍人实在是不知道这些。当初那汤药,也是因为舍人第一胎生了小娘子,早产了好几个月,才喝了家里老人进献的药汤,想不到居然是这个效果。这些年来她一直无所出,我们都急坏了。”杨渔之看这郎中一副怪脾气,立刻好声好气的作揖道。“恩?这是你正经的妻子,不是妾?”这郎中问道。“是的。”“你没有男孩儿,只有个女孩儿?”郎中又问。江嵋立刻抢答:“对啊!我只生了个女儿。郎中救我啊。”杨书汝不是她生的,这话也不算错。但是杨渔之却是有儿子的,不过这会儿听这郎中的口气,似乎已经松动了呢,江嵋跟他玩玩文字游戏,也没觉得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