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喜鹊（2）小院中，失明母亲坐在木椅上，身上盖着薄薄的小被单，一副弱不禁风的虚弱样。肖华坐在小板凳上，比老人略微低了一些，恭敬的听着她说话。马探花站在母亲的木椅身后，此时他的手里虽然已经没了砍柴刀，但那警觉的视线，却一直盯着肖华，仿佛生怕他会对母亲不利。失明母亲视线茫然的平视着前方，带着失明者特有的呆滞和空洞，肖华则像邻家小孩在听隔壁大妈讲话一般，很认真的抬头看着她，目光敬重而清澈，马探花冷冷注视着肖华，他那如死水一般平静的视线，越是沉淀和沉默不言，就越是会让人心惊肉跳，那所谓毒蛇的冰冷眸子，竟然也不及他的十分之一。三道视线，三个人，三种截然不同的心境。好像是因为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到外人了，所以失明母亲说起话来有些激动，仿佛想一下次把自己想说的全部倾诉出来，所以免不了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不过肖华一直在很认真的听着，没有因为偶尔的思维凌乱，而显得有丝毫不耐烦。失明母亲所说的内容，与其他农村母亲没有什么区别，无外乎就是讲述一些家长里短，以及偶尔夹杂在其中的，有关马探花小时候的苦难成长史，和他后来是如何孝顺、如何带着自己去各个医院治疗，然后还用双手承担起了那恐怖的医疗费用。从始至终，失明母亲所说的内容，都与那句“我知道你的车没坏”毫无关联，她仿佛忘了自己刚才的所说，或者说是她的思维确实出了问题，以至于到了会跟一个陌生人、而且还是冒充儿子朋友的陌生人，去说这些家长里短的内容。就在肖华和马探花都忍不住觉得有些搞不懂母亲这一切所做为何的时候，一直在唠唠叨叨述说着家长里短的失明母亲，突然话锋一转！“小伙子，我知道你和华飞不是朋友，对吧？”失明母亲问。马探花紧盯着肖华的视线，瞬间更加警惕了几分！肖华有些苦闷的挠头，他微微思量片刻后，说道：“大妈，刚才是我没说实话，您别介意啊！”“不介意，我不介意，我要是介意，就不会让你把车开进家里来了。”失明母亲淡淡一笑，继续说道，“小伙子，你能跟我说说，你来找华飞，是为了什么吗？”一直沉默不语的马探花，紧忙插了口：“妈，没事儿，就是当初我们两个有几百块钱的账没有算清楚。”马探花一边说，一边冷冷给肖华使了个眼色，仿佛在给肖华发出警告。马探花的脸色很让肖华不高兴，他那种警告和威胁的态度，很让肖华想一板凳拍碎他的脑壳，可肖华知道，他这是为了让母亲不为自己担心，所以马探花的孝心，赢得了肖华的原谅。肖华说：“是啊，大妈，都是当初的事情了，您放心，没什么大事儿！”失明母亲淡淡一笑：“你们两个刚才在打架，不是在修车。”肖华有些尴尬的说：“是，我们俩没说清楚，后来话赶话的就来了脾气，推搡了几下。”失明母亲突然一声叹息，感慨道：“我是个瞎子不假，可我却不是个傻子。我的眼睛看不见，可我的耳朵，能听得比你们远，听得比你们真！”失明母亲突然转过了头，仿佛想看想站在身后的儿子，她很生气的说：“华飞！你刚才去屋里拿刀了！是不是？”马探花瞬间低头，却咬牙坚持道：“没有，妈，没有的事儿。”失明母亲突然一声大喊：“胡说！你在胡说！我都听到了你从床下抽刀的声音！”看着隐隐发怒的母亲，马探花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出言遮掩，生怕母亲生气。“华飞！你知不知道，你每次外出回来时，我都能从你身上闻到一股血腥味儿！我一开始以为，这些气味是来自你手中拎着的生肉，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原来不是！原来这些气味，是从你身上发出来的！”“你用家里的柴刀，去跟别人打架了！而且把人家打出了血！是不是？！”看着气得颤巍巍站起身的母亲，马探花一脸焦急，他紧忙解释道：“妈，不是，不是您想的那样！”肖华有些惊悚的看着眼前这位母亲，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竟然能用鼻子、能用耳朵去感知外界，而且竟是如此精准！有人说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就一定会为他再开一扇窗，以前的肖华，一直觉得这话多半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可此时此刻，他却隐隐明白了这句话的真谛。没有眼睛又如何？这位母亲用自己的方式感知着外界，而且远比一般人还要准确、敏锐！看着那气得有些发抖的母亲，肖华莫名其妙的有些同情了，他现在很是理解马探花的焦急，因为如果换做是他，当他看到自己的母亲因为自己而气得如此这般时，也绝对会和他一样！在失明母亲的质问中，马探花连连败退，他不想让母亲知道自己的过去，因为这会让她担心。用刀子打架？什么叫用刀子打架？这不就是斗殴的小流氓行径吗？哪个母亲会允许自己的儿子，步上这一条肮脏路？在马探花的连忙解释中，失明母亲突然转头看向了肖华，她大声问道：“小伙子，你告诉我！我儿子是不是经常在外面和人打架？！”马探花无比焦急的看着肖华，一瞬间，那眼神里竟然带着了隐隐祈求。肖华心中隐隐有些怜悯，他不舍得伤害这位母亲，因为无论马探花如何在外面心狠手辣、如何与自己冲突，可这些都是马探花自己的事情，母亲是无辜的，不应该让她为此承受伤害。在两人神色不一的等待中，肖华很认真的开口：“大妈，虽然我跟你儿子不是特别熟，我们只是曾经有过几次碰面，但我敢保证，您儿子没去干过这种事情。”仿佛为了增加自己的可信度，肖华继续说道：“大妈，也许您看不到，那么我说给您听——我开着300万的车，我住着500万的房子，我还有一个很有名气的私人诊所，每天营业额就算不是日进斗金，可也绝对能称得上是财源滚滚。大妈，我说这么多，并不是想跟你显摆我多有钱，而是想告诉您，我是个在社会上很有身份的人，我有很多各行各业的朋友，如果我说您儿子不会去干这些事，就一定不会去干，因为他如果干了，绝不会逃出我的了解。而且还有一点就是，我没必要为他撒谎。”肖华呵呵一笑，挠头说道：“而且我们俩刚刚打了一架，我现在看他很有那么一点不顺眼，所以就更没必要为这个家伙说谎了。”听到肖华为自己解释，马探花心中一暖，那看向肖华的视线中，警惕渐渐少了几分。肖华这席话可谓说得有理有据、滴水不漏，听起来根本找不出什么破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