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又生气了?因为朕去你姑姑那里?”他反而因为我陡然变冷的语气心情大好,长指挑过来,微微抬起了我的下巴。“容妃娘娘。”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皇上在臣妾面前叫她为臣妾的姑姑,把她叫的这样老,容妃娘娘定然会不高兴的。”凌烨莞尔,抽回自己的手指,转过身去,让我帮他整理一下后面:“她是骄纵了些,不过朕总想着,以前那样疼她,现在如此疼你,心里总觉得亏欠了她一样。你不要跟她计较,她若是拿气势压你,你就暂且忍着,横竖有朕心疼你就是了。”我一边整理着他的后袍,一边漫不经心地答应一声:“臣妾知道了。”他转过身来,凝睇着我:“别整天臣妾臣妾的了,以后在朕的面前,直接说长歌就好了。朕喜欢你的名字,长歌一曲,无端的让人觉得心里喜欢。”我淡淡答了一声,外面有人通传:“敬事房总管太监满意在外候着,皇上可要见见?”“传。”凌烨拉着我的手到了厅里坐下。那满意便进来,亲自端了一个盘子,盘子上放着一盅儿东西:“奴才满意,给皇上请安,皇上金安。给贵人请安,贵人吉祥。”“东西带来了吗?”凌烨问。“带来了。老奴亲自去御药房抓的药,亲自熬的,一错不错的盯着,刚熬好便亲自端来了。”那满意低着头说。“你办事倒是越来越利索了。”凌烨赞许地点点头,看看我,“你喝了它吧。”“这是什么呀,我不喝。”又是玉容丸,又是花印子的,不是这毒就是那粉的,我早已被吓怕了,轻易不肯喝任何人弄得东西。“好东西。”凌烨暧昧一笑,竟然亲自下去,端了那杯东西递到我的面前,“快,趁热喝了吧。”见我还不肯喝,那满意忙跪下说:“小主,这是送子汤。是咱们宫中的秘方。是一个老太医研制的,本已失传,是皇上千方百计叫奴才打听来的。传说喝过这个汤药的娘娘们,全都顺利诞下了皇嗣,而且,多是小皇子。皇上特意嘱咐老奴给小主熬了,可见心里是极看重小主的。”“送子汤?”我看了看手中的这杯黑漆漆的苦药,闻了闻味道,皱皱眉,“好苦。”“这就对了,良药苦口,快喝了它,为朕早日怀上一个小皇子,了了朕这么多年的心愿。”他温柔的笑笑说。药已经递到了嘴边,如果不喝,那才是老虎头上拔毛,找死呢。所以我也无法,只得含笑仰头,将那盅儿苦药一饮而尽。见我喝了,凌烨这才放了心似的,把那苦药递给满意,吩咐道:“今日的事,出去谁也不准说,不然打死你这老奴才。”“万岁,老奴跟了您二十几年了,是您家生家养的奴才了,奴才的这张嘴,您还信不过?”那满意笑笑,端着那茶盅便悄悄退下了。我不解:“为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淡淡的说:“这后宫里的是非太多了,有个子嗣也不安宁。你也不要出去说,若真的有了消息,朕就带着你去避暑山庄住一段时间,总算皇子平安落地了,再回来也不迟。”他这样的珍重,倒是显得我在他心中的分量不一般。或许,我倒是可以利用这一点来达到我的目的。于是我轻轻笑笑,用手轻轻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肚皮,轻声道:“也不知道长歌到底有没有这样的福气。”他也将手放在我的小腹上,笑得温煦:“朕说你有,你便有。大不了,朕以后日日都宿在你那里,不怕注生娘娘不来敲你的肚皮。”我莞尔,然而不过一瞬,便愁眉不展,轻叹了一口气。“好好的,又叹什么气?”他果然问我。我抬头看向他:“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长歌听到的一件旧事罢了。”他果然好奇:“什么旧事?”“都是些街知巷闻的故事,没什么根据,皇上日理万机,哪里能听得进这些乡野粗文去。”我淡淡笑笑,并不想往下说。要想鱼上钩,当然要欲拒还迎,若是巴巴地给他鱼饵,他还不咬了呢。果然他越发的想知道。“朕的耳朵天天听的都是国家大事,很需要听一些新鲜的故事,再说,故事也是取自民间,代表民间疾苦,快告诉朕。”他将我抱进怀中,将头枕在我的肩膀说。“其实也没什么的,只是想起民间有个说法,孩子出生之后,为了好养活,总要用一些家里母亲那边家里其他小孩子穿过的衣服,方才能保平安。”我轻轻说着,一边小心地窥探凌烨的神色。殷家早已败落,还是他亲自下的旨意,我本是罪臣之女,能有幸承蒙皇恩已经是万幸,不该再多求其他的。他神色平静,倒是没有其他的表情:“这些暂且搁置,等你真的有孕再说吧。”他的神情有些不快,我便不敢再说什么,只得福了一福:“是。”从乾清宫出来,仍然乘了一顶小轿,只是到了半路,心里无端的烦闷起来,于是掀开帘子对康顺昌说:“康总管,我想下来走走,公公就送到这里吧。”康顺昌不敢违拗,只得答应了,于是我便跟锦心一起,在这永巷中慢慢走着。暮色深沉,紫奥城里的灯火渐渐亮了起来,每隔十步便有一盏宫灯,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燃尽自己的生命,只为了给这沉寂的宫城增添一些光明跟暖意。我带着锦心,从永巷里拐了出去,走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锦心,你去看一下,这周围有没有人。”我淡淡吩咐她。“是。”锦心答应着,轻盈地跃到墙头,蹲在上面,机敏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形。“小主,四周并无任何人。”锦心轻盈地跃下来说。“嗯。”我点点头,慢慢走到墙角,然后扶着墙角,将中指伸进自己的喉咙,大吐特吐起来!“小主!”锦心有些慌了,急忙上前扶住我,“您,您这是要做什么。”我挥挥手,示意她不要说话,自己仍然专心致志地吐着,一直将我哦胃里的最后一点东西全都吐出来,这才深吸一口气,掏出手绢来擦了擦嘴巴。“我要把刚才喝的药全都吐出来。”我皱了皱眉说。“为什么要吐出来呀。”锦心不解。我冷冷一笑:“若是不吐出来,真的怀上了,皇后又怎么肯放过我?我根基未稳,现在还没有资格给予做任何一个孩子的母亲。”锦心摇摇头,才要说什么,忽然皱了眉,轻声道:“小主,这附近好像有人在说话。”“有人?是谁?”我立刻警觉起来。难道是有人来跟踪我?锦心把头趴在墙上,屏气静息地听了一会儿,然后指了指右边的方向:“在那边,小主轻声跟我来。”我本来不想去偷听,奈何锦心说:“好像是闵小主的声音呢。”我立刻警醒:“闵柔?这么晚了,她在这偏僻的地方来干什么。”于是跟着锦心,悄悄地转过重重宫墙,果然见一处破败的宫苑,像是荒废已久的样子。锦心才要朝大门走去,却被我制止:“闵柔为人机敏,趴在正门处定然会被她发现。这既然是个宫苑,必然有后门,我们从后门进去。”锦心点点头,随着我来到了宫苑的后门。那后门年久失修,已经破败,锦心用力一拧,便将那锁生生拧断,轻轻推开门,我俩悄悄走了进去。才转过去,果然听见院子里隐隐传来闵柔的声音。我们立刻避在墙壁一旁,竖起耳朵听到底她在跟谁说话,又是在说些什么。“你说了这么多,本宫又如何相信你说的是真是假。”说话的竟然是姑姑!她跟闵柔选在这个地方见面,难道闵柔是姑姑安插在皇后身边的奸细?我凛然,越发的屏住呼吸,生怕被闵柔发现。“娘娘既然不信,那闵柔也无话可说,闵柔告辞了。”闵柔说完便要走。“等等。你为何要把这件事告诉本宫。”姑姑问。“殷长歌现在完全成了皇后身边的红人,皇后娘娘只关注她,早已忽略了我。更是把我当垫脚石,只为了给她殷长歌抬轿子。哼,我闵柔自问秉性姿色不比她殷长歌差,却偏偏被她压在脚下,生生抬不起头来!娘娘跟皇后争斗这么多年,应该很明白闵柔的心情。”闵柔咬牙切齿地说。“嗯。”姑姑轻轻颔首,似乎也有些动容了,“你的话不无道理。只是今日、你告诉本宫的这个消息,是真是假,本宫并不能确定。如果你想要得到本宫的信任跟支持,那就拿出点本事来,证明给本宫看看。若是你能证明,本宫就相信你的诚意。以后,你跟着本宫,本宫定然保你一世无虞。”“那就请娘娘拭目以待吧。闵柔会把这个当成一份大礼,送给娘娘作为寿辰的贺礼的。”闵柔语音里带着笑意,转身离开了。待她走后一段时间,姑姑也才离开。这座宫苑便又恢复了往常的死寂跟清冷,唯有天边的一轮孤月,冷冷地俯瞰着它,只有它知道,刚才这座院子里曾经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