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雅暗自惊叹，这故事真是编的天衣无缝，毫无破绽。只是闫贵人的贴身婢女看起来沉稳得很，在宫里也待了四五个年头了，一点也不像赵贵人口中说的那样胆小如鼠。“迎春？！我向来待你不薄，做错什么事我也不苛责于你，你今日为何这般待我？”闫贵人无力地呢喃了几句，复又凄然道:“皇上，臣妾冤枉！”眼中却尽是绝望。素雅悄悄抬头看一眼皇帝，他正凝眉不语，许久之后才缓缓道:“既是这样，那便传迎春进来问话。”她是一路低头碎步进殿的，见了皇上便猛的叩下身子，口中连连喊着请皇上恕罪。赵贵人眼角一飞，轻蔑道:“你何罪之有，有罪的是你那胆大包天的主子，你且向皇上一一说来，皇上必不怪罪与你！”温嫔已然气得面红耳赤，养了这样一个吃里扒外的奴才在身边，当真是瞎了眼！只听她愤愤道:“你且仔细说了，若有半句冤枉人的假话，我必求皇上拔了你那能说会道的舌头，再剜出你那水灵灵的眼睛！”迎春是见识过温嫔的好性子的，如今说出这般凌厉的话，对她确实有些震慑，不过片刻，她便连连叩头道:“奴婢不敢欺瞒皇上和各宫娘娘，奴婢所言句句属实，那一日小主的确是在御花园与那人偷会，是奴婢胆小，禁不得赵贵人的质问，便全招了。后来赵贵人嘱咐奴婢留意小主动向，奴婢知道今儿个小主会与那人再见，于是便……便悄悄谴人知会了赵贵人。”温嫔早已气极，只见她大步走到迎春面前，还不容众人反应，她已经抬起脚踹在了迎春的身上，温嫔力气小，身体一时失衡，幸而素雅眼疾手快，忙上前扶住了他。迎春无端受了一脚，忙抬头向皇帝求助，素雅心下一惊，也偷偷瞧了皇上一眼，只见他气定神闲地坐着，脸上并没有任何的不悦，这才稍稍放心。只是坐在偏侧的皇后已经看不下去了，严肃道:“温嫔，皇上面前怎能这般失礼！你再瞧不惯她，也不该因她失了自己身份！”温嫔却不服气，伸手扶正了自己发髻上摇摇晃晃的流苏珠翠，口中道:“这样吃里扒外的奴才，实在让人生气！奴才就该效忠自己的主子，像你这样卖主求荣的，以后谁的宫里还敢留你！”迎春听了，忙接话道:“奴婢自知无福服侍宫中各位娘娘，还请皇上降罪，遣奴婢出宫！”说罢又是连连叩头。皇帝看着宫中各景，许久之后才缓缓问道:“你们有什么主意？但说无妨。”殿中并无人回应，只有赵贵人笑的格外艳丽。“既然如此，那朕便……”“皇上！”素雅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只是低着头缓缓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复磕头道:“奴婢有一言想要问问迎春，还请皇上应允。”众人皆面面相觑，只有皇后虽极力操持镇定，却难掩眼中的震惊。皇上细细瞧了她，缓缓问道:“你叫什么？抬起头让朕看看！”素雅恭敬道:“奴婢素雅，是温嫔小主的陪嫁丫鬟。奴婢天生貌丑，怕惊了圣驾，还请皇上恕奴婢死罪！”皇上也不再言语，依旧操持着他居高临下的圣威，继而道:“有什么话你便问吧。”素雅缓步走到迎春面前，严肃道:“闫贵人时常去我们小主处闲聊来打发时间，那一日提到小主让锦茜送给闫贵人的三匹锦缎，到闫贵人手中却只有两匹，后来锦茜说她是亲手把锦缎交与你手中的，这事你如何解释？”迎春无意素雅会提起这件事，只好强辩道:“奴婢不知，锦茜交与奴婢手中的锦缎确实只有两匹。”素雅的声音忽然变得温柔轻缈，不过此刻的温柔只会给做贼心虚的人平添不安而已。“是么？此刻锦茜正在殿外守候，可须我求了皇上传她与你当年对质，也好还了你的清白！”迎春听了连连叩头，口中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锦茜交与奴婢手中的确实有三匹锦缎，只是那日雨天路滑，奴婢不小心将其中一匹掉在了污泥中，奴婢一时害怕，怕小主会怪罪奴婢粗笨，所以才动了歪脑筋，将弄脏的锦缎扔了，说温嫔送给小主的锦缎只有两匹！”不容素雅开口，温嫔已喝道:“你这个狗奴才，好会抬举你们主子。那一日我本想召你来问话，若不是你们小主体恤你，不愿追究，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在这里诬陷她么！”复又向皇上陈情道:“皇上，这个奴才说起浑话来头头是道，且办事不利，鬼点子倒是多的很，可见她的话不可信！”“话虽如此，可温嫔你毕竟没有实在的证据证明闫贵人是被冤枉的，单凭这一点最多说明她投机取巧而已。”皇后端正了身子，缓缓道。“就是！温嫔的话未免可笑，单凭她不小心失了一匹锦缎就能说明她的话不可信了么？”赵贵人连忙接腔道。素雅心中隐隐不安。这里所有人的话都不及皇上一句话来的实在，只要澄清个中关系，其他的话辩了也是白辩。这一次能不能保住闫贵人，所有一切只在皇上信与不信之间。“罢了，你们各有己见，自然不能轻易判了景柏是否有罪！既然心瑶认为她是受人冤枉，那朕就给你五天的时间，若不能找出她是被人陷害的证据，到时候再判也可让你心服口服！”皇上站起身缓步从玉阶上走了下来，身上沾染的龙吟香的清新香味缓缓蔓延开。赵贵人似有不服，刚想辩驳，却被皇帝生生堵了回去。“朕意已决！”皇后体察圣意难违，便含笑附和道:“还是皇上英明，如此一来，才能叫众人信服！”皇上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垂下，本是直径向前的姿态，却在走到温嫔身边的时候忽然停住了步子。温嫔忙嘻嘻笑道:“多谢皇上！皇上最英明，心瑶诚心拜服，一定不让皇上失望。”脸颊的酒窝盛满了心无城府的笑意。皇上的脸上忽展开一抹笑意，随后怜爱般地摸摸她的额头。素雅一直低头站在身后，并不敢抬头看他，所以也不知道皇上的目光随后便紧紧落在了她的身上，眼中是让人无法抗拒的探索和温柔。“外头雨大，温嫔身子弱，去请了轿撵来送她回宫。”顿了一顿，复补充道:“给随行的侍婢配把伞，免得染了风寒，服侍不好主子。”外头随行的太监应声诺了。“皇上，那这闫贵人该如何安置才好？”皇后起身，笑脸盈盈地问道。皇上转头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闫景柏，此刻的她仿佛不知现世为何物，仍沉浸在自己的委屈中，口中小声呢喃着什么，发髻松散，衣衫凌乱。虽有失体面，却更让人觉得可怜。他叹一口气，道:“如今事情还未查明，她还是闫贵人，也请了轿撵送回去罢！”然后补充道:“派太医来给她瞧瞧。”温嫔更加喜笑颜开地替闫贵人谢了恩，赵贵人气得脸都歪了，本想等皇上看见自己，也给自己请了轿撵，却只见他头也不回地踏出了殿外。“摆驾永寿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