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雅自知此刻不能随意忤逆了她的意思。只好乖乖抬起头来。那钊淑仪却像是受了多大的惊吓似的,口中一声惊呼,差点从凳子上摔了下来,口中道:“长得好吓人!”说罢不停地抚着胸口。可宁一边扶住了钊淑仪,一边急步走到素雅面前,抬起手臂,毫不犹豫地打在了她的脸上。下手极重,素雅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疼痛,半边脸瞬间肿起,充斥着殷红的巴掌印。这是她自入恭王府以来,第一次挨巴掌,心中的委屈瞬间涌了上来,却又不得不生生忍了下去。那可宁却是不依,口中狠狠道:“好大胆的狗奴才!这副模样也敢进宫服侍,白白吓了我们娘娘!皇上九五至尊,会召见你这样的贱婢?当真是可笑,你也不怕惊了圣驾。”说完还不禁发出一阵阴冷的笑声。素雅抬头看钊淑仪,只见她还在不停地抚着胸口,尤自惊魂未定的模样,素雅却从中看到几分做作和得意,心下厌恶之情顿起,于是不卑不亢道:“奴婢并未诓骗娘娘,还望娘娘体察。”钊淑仪也不说话,只是用一脸嫌恶的表情看着她。体察还是不体察,已经全然写在了脸上。身边的可宁自然最会体察主子心意,于是附和道:“这个贱婢既惊扰了娘娘,又企图诓骗娘娘,该如何处置?”钊淑仪这才缓过神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缓缓道:“就让她在日头下跪上三五个时辰就是了,还有再掌嘴十下,让她以后这张嘴能老实点。”可宁欣然领命,得意地挽起了衣袖,掌嘴十下,不过是片刻钟的时间,过后素雅却觉得脑袋轰鸣,视线模糊,整张脸都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疼痛感,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晌午十分,日头正事最毒的,素雅跪在烈日下,早已汗如雨下,整个人恨不得现在死掉,也不想再忍受这种折磨。远处的流水阁内,钊淑仪正悠闲地整理自己的发髻,好像对自己娇好的面容甚是满意,可宁偶尔低着头在她身边嘀咕几句,她便笑得更加得意,如沐春风一般。素雅心中只叹道,当真不是一般的俗物。而心中另一个急切到难以抑制的念头,竟是盼着他早早到来。他果然来了。素雅闻到了淡淡的龙吟香的气味,心中瞬间开出一片花来。“里面是谁?”他忙命人扶了素雅起来,将她送进了流水阁内,见她已近乎昏厥,不由得站在阁外怒喝一声。阁内的人哪能料到皇上当真会来,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忙跌跌撞撞跑了出来,扑通一声跪下,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安。”皇上一看是她,眼中已衔了几分厌恶之色,道:“有你在,朕岂能万安!日日到朕的养心殿来闹,如今又来这流水阁,当真是可恶至极!”钊淑仪早已吓得涕泪连连,哭诉道:“皇上息怒,臣妾只是闲来无聊,来流水阁坐坐,并未想惊扰皇上。”他只一挥手,道:“里头的宫女,是不是你罚她跪在日头底下的?”钊淑仪不敢回答,只是冷汗涔涔,吓得不敢做声。身后一起跪着的可宁忙急急道:“回皇上,是那个宫女先言语不敬,冲撞了娘娘,娘娘才罚她跪了半个时辰。”他冷笑一声,怒道:“你倒是护主心切,这话说的真够老实,只跪了半个时辰?你以为朕好蒙是吧!”他说话的声音渐高,透着一股不可遏制的寒气,许是钊淑仪平时所见的皇上都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此刻她已然吓得瘫坐在地上。他冷眼瞧了一遍,又喝道:“我看珠光宝翠,怕是已经压的你抬不起头来了罢,那你就继续跪着罢,”说完便急速进了阁内。他方想问清楚状况,却见田德焦急地走到他身边,道:“皇上,素雅姑娘中暑太深,已经昏迷。还有……还有……”犹豫了半晌,待皇上喝一声,他才继续说。“素雅姑娘面颊红肿,怕是受了刑的,外火内热,怕是不妙。”心中的怒气像是脱僵的野马,奔腾而起,还有那隐隐的疼痛感,他急道:“快备轿撵,送她去养心殿,派太医先在养心殿等着!”一阵清风吹过,夹杂着点夏日的暑气,随着千丝垂柳迎风摆动,进入到了阁间倒也清爽不少,只是却吹不走钊淑仪此刻的恐惧和皇上的厌烦。皇上竟要为一介小小宫婢准备轿撵,并且还是去往养心殿的,田德心中不由得重新掂量了眼前这个已然昏迷了的素雅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手下随侍更是不敢怠慢半分。片刻不到,轿撵已经在流水阁门口候着了,不待田德多说,皇上便亲自上前,双臂使力一把抱起素雅,大步朝轿撵走去。他的举动可把田德吓了个魂飞魄散,只得在皇上旁边急急劝道:“皇上,这怎可使得?”皇上一脸肃色径直走着,并不理会,他只知道眼前的人儿拖不起。“皇上……”此时的钊淑仪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眸中含着泪花的她我见犹怜的看着皇上,换作平时,皇上或许还会敷衍一番,但他一看到怀里素雅红肿得吓人的脸,心头就一阵火起。“哼,你给朕跪在这里好好反思,不得朕令,不许起身!”丢下此话,皇上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回到养心殿,在素雅身上,皇上凡事做到事必躬亲,没有不尽心之处,就连素雅的诊治都是一直在龙榻之上,那是除了曾经的沐皇贵妃之外谁也不曾有过的荣宠。“皇上,恕奴才斗胆,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万万不可呀!”田德一脸惶恐低头跪在地上,生生的压住了因为惊讶而略显尖锐的嗓音。“有何不可,天下皆是朕的,朕想谁躺在朕的龙榻之上,就让谁躺!”皇上对此时田德的守规显得有些不耐,他心中系着素雅,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见田德还欲多说,他猛然向前一步道:“田德,你若再多言,朕即刻就打发你去慎刑司,着人割了你的舌!”脸上再无其他表情,浑身却自然的散发着一种凌厉的气势,让在场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真正的王者风范尽显无余。“皇上恕罪,奴才逾矩了。”田德哪里还敢再说什么,伴君如伴虎。如今平日里温顺老虎发威了,自己保住小命就好。如此说着,田德还不忘赶紧给赶来的一干太医们使眼色。那些太医们本以为是皇上龙体有恙,不敢有任何耽误,马不停蹄的便赶来了养心殿,到了才知原只是一个宫婢昏倒了。不过能惹皇上如此紧张的,太医们自是也好生待着。半晌,皇上见太医只是安静的请脉,心中急如流火,身为帝王却不能表露半分,只得言简意赅道:“傅太医,情况如何?”傅太医原是被钦点给皇上和太后请平安脉的太医,也是太医院里太医们之首,由于他一直恪尽职守,因此十分受皇上和太后的喜爱。“回皇上,这位姑娘并无大碍,只是被这夏日的暑气伤着了身子,待会儿微臣给她开两颗藿香丸便可痊愈。只是……”傅太医有些吞吞吐吐,似乎还有话不敢多说。“朕允你无罪,但说无妨。”经傅太医这么一来,皇上不免多想,难道素雅还有别的疾病在身吗?傅太医闻言,拱手行礼道:“看这姑娘面颊红肿,却与暑气无关,微臣斗胆问一句,是否是受了刑罚所致?”这话倒是让皇上想起了那个可恨的钊淑仪,要不是她刁钻跋扈,素雅也不会到今日境况!他平日里不与之计较,反倒是助长了她的气焰,若非看在她是从二品大臣之女,而她的父亲又在前朝颇得力,他断断不会对她容忍半分。“你观察得倒是仔细。”皇上脸上除了些微对素雅的担心,并没有透露太多,傅太医猜不准皇上话里的意思,正欲再说的时候,皇上又补充了一句:“不过,确实如傅太医所言。”不敢再瞧皇上龙颜,傅太医依旧低头道:“如此,微臣待会儿着人去取藿香丸的时候,再取些太医院新制的清凉膏来,不仅能解热祛暑,还能消肿化瘀,对于这位姑娘,倒也算是一举两得。”皇上自然欣喜,说道:“既是如此,你且多取些来。”说罢,复又添道:“即刻就去!”“是,微臣告退。”得到皇上的话,傅太医终是松了口气,平日里皇上就算是遇到别的妃嫔有什么疾病,总是一脸淡然沉静,从未见如此紧张,今日皇上的一些表情的牵动倒是令他大开眼界,更是对那个躺在龙榻上的宫女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而有着这样心境的断然不是傅太医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