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半夜叫声乍起,吵醒了皇上和温嫔。皇上帮温嫔改好了被子,“你别动,朕先去瞧瞧发生了什么事。被子盖好了,仔细着别着凉了。”被叮嘱的温嫔心里暖洋洋的,盖着被子轻轻点了点头。皇上披着外衣打开门问道:“出了什么事?”守在门口的素雅赶紧跪下回答:“奴婢已经遣了小禄子去问,还没回来呢。”皇上见是素雅,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今天你守夜?”素雅低头答道:“是。”小禄子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见到皇上竟然起来了,连忙跪下道:“皇上万福!”皇上烦躁的摆手:“行了,快说,外面为何喧闹?”“启禀皇上,赵贵人她……她开始腹痛了!可能,可能要生了!”“更衣,去瑞雪阁。”皇上转回殿内,对跟进来的素雅道。素雅垂在两侧的手下意识的一紧,很快低头领命,道了声“是”,然后帮皇上穿起了衣服。打从进门,素雅就看到了床上薄被下轻轻颤抖的身体,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自己这般殚精竭虑,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改变。温嫔从薄被里探出头问道:“出什么事了?”皇上一边扣着领口的扣子一边对着温嫔温柔笑道:“赵贵人要生产了,朕去看看。”“嫔妾也该去才是。”温嫔动了动身子,立刻就被下身的痛引得轻呼了出来,红着脸有些不知所措。皇上走过去轻轻扶正了温嫔的身子,“心瑶就别去了,好生歇着。”轻吻额头,皇上站起,对素雅说道:“你也留下,好生照顾你家小主。”素雅应道“是”,心里却开始痛恨皇上的自私。他是想要保护温嫔,可是赵贵人生产,此等大事,就连皇后都从梦中起身,带着众妃嫔赶到了瑞雪阁。如今后嫔怕是只有温嫔一人未到。此等专宠,必定引起后宫妃嫔的怨怼和嫉妒,种种灾难随之而来,皇上随心所欲的袒护,很可能,会要了温嫔的命。带皇上出了门,素雅打来一盆热水,帮温嫔轻轻擦拭身子。温嫔实是累极了,放松了身子闭上眼。待素雅擦完了,温嫔已经睡熟了。不忍吵着温嫔,素雅轻手轻脚处理了脏水,回里间帮温嫔盖好了被子,然后去找锦茜。“我知素雅定然睡不着,果然就来了,坐吧。”锦茜仍是白天那套绿色衣服,手里拿着本书,瞧不出丝毫的睡意。素雅走过去坐下,瞥了一眼,随口问道:“怎的这般有兴致,在看《孟子》?”“是。”锦茜略微欠了欠身子,回道:“我素来不爱看书,不过今夜毫无睡意,就随手抽了本来翻着,打发漫漫长夜罢了。”素雅若有所思:“其实说到孟子,我便想起了只懂曲解孔孟之道的朱熹,什么‘存天理灭人欲’,简直荒唐至极!”锦茜暗道,今夜的确事多,不然素雅也不会如此反常了。“素雅向来聪慧,自不必我说什么叫‘祸从口出’。可是如今素雅这般,倒是全然忘却了。”素雅自知失了分寸,可是心里某种淤积的怒气就是不发不快,此刻除了他二人便再无他人,这才将真言吐出。听到锦茜的提醒,感激的看了一眼,道:“我知你素来明事理知轻重,所以从不担心。今夜实在是……”不等素雅说完,锦茜打断道:“就算素雅再怎么为小主不平,也该谨记隔墙有耳。”声音恳切,素雅渐渐冷静下来,叹了口气。锦茜确定素雅不会再失态,于是倒了两杯茶,放缓了语气:“素雅心疼小主担心小主我是知道的,但是万万再不可如此。做奴婢的,和小主是福祸相依的。若是今夜这般言论被别人听了去,即便和小主没有任何关系,旁人的是非也是指着小主的。素雅玲珑剔透,必不用我多做解释。”素雅明了的点点头。顿了顿,锦茜继续,“素雅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何如此失态么?”“你不是知道么……”素雅奇怪的看看锦茜。锦茜不急不缓道:“是,锦茜猜到了,可是不甚完全。小主是恭亲王府亲自送进宫来的,必定是指着小主宠冠六宫,好使得恭亲王府安全无忧。如今素雅这般作为,反倒是反其意而行了。我知素雅是在保护小主,可这般作为,只怕恭亲王不会与你好过。”素雅无奈的摊了摊手:“当日你我同睡素雅硬床,锦茜可还记得?今夜何妨再次同睡,不知锦茜意下如何?”锦茜轻轻一笑,“时辰已经这般晚了,倒也不便再回住处。那便如素雅所言吧。”说着,两人携手进了里间,轻轻放下纱帐,熄灭了烛火。“其实,王爷曾经着人来问过我。”黑暗中,素雅轻声道。“王爷找过你?”锦茜不敢置信的问道。素雅不好意思的笑笑,安抚的拍拍锦茜的手腕,“你还记得小乐子么?”“内务府的那个小太监?”锦茜问道。素雅轻轻点头,发出细微的声音,“他是恭亲王府派来的,那时候你们都出去了,小乐子带了王爷的口谕,问我为何弃景仁宫而择了重华宫。”“那时候素雅是如何回答的?”素雅于是便将那日借风水理论而回了王爷之事细细道来,锦茜一直安静的听着,及至最后,却明显的呼吸加重了。“恕我直言,素雅你所言,是真的风水忌讳么?”素雅知她意思,解释道:“确实如此。不过,王爷想必也清楚,这不过是我的借口罢了。王爷至此还没动手,想也知道是忌惮着皇上。这阖宫之中说是守卫森严,可是哪里有秘密呢。恭亲王府的眼线只怕一直定时将小主与我的一切回报王爷。其实刚进宫的时候,小乐子就说过,以我的才学容貌,委身做了陪嫁丫鬟甚是可惜。那时候我没有思及这般许多,后来小乐子又提醒了我一次,我才想到,王爷很可能有其他意思。”而这意思到底如何,素雅相信她就算不说,锦茜也是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