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雅疑惑地看了看温嫔和锦茜,又看了看田公公那身怀叵测的笑容,动作缓慢地跪了下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重华宫宫女舒氏素雅,敏慧聪雅,着封为答应,迁入原赵贵人之瑞雪阁居住,钦此。”温嫔、素雅和锦茜都直直地跪在地上,一时间,还是没有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舒答应,还不接旨?”田公公见素雅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不免提醒到。可是,素雅依旧是那样的姿势,像是个被冻住了的雪人一样,没有表情,没有动作,只有太阳的照射下融化了雪“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答应?为什么终究会被困在深宫内?......无数的疑问盘旋在素雅的脑海里,她不明白为什么在今天突然就有了这样一道圣旨。脑海中,却又突然浮现出那日送别连贝勒的时候,她看着他矫健的背影,一转头,她撞进了皇上深邃的眼神。那时候,正好温嫔晕倒过去,她一门心思就放在了温嫔的身上,便无暇顾及那深邃的眼神的含义。锦茜虽然也不明所以,但是,还是忍不住推了一下素雅,提醒她要接旨。可是,任别人说什么,任锦茜做什么,素雅都是毫无反应。“舒答应这是打算抗旨吗?”田公公一挑眉,声音却陡然提高了,听起来也更加地尖锐。“素雅......”“素雅......”“来人啊!传皇上口谕,若是舒答应长跪不起的话,便着人带去养心殿听候发落!”说吧,就有两个宫女上前扶起呆滞的素雅,搀扶着往养心殿的方向走去。徒留锦茜和真妃看着那远去的背影,摸不着头绪,却又无能为力。“娘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素雅,哦,不舒答应怎么就成了答应了呢?这突然之间......”锦茜的眼睛里写满了担忧和不解,一转脸,看向真妃,却是冷冷的,静静的看着远方。“锦茜,这都是命,逃不掉的命!就像是心瑶注定了要成为恭亲王府格格的使命,而素雅,哦,不,是紫雅,那注定逃不掉那年被哥哥救下,并最终成为恭亲王府的人的命。这都是命!”真妃说话的声音就像是被人控制了心绪的呓语。锦茜呆呆地看着这个还不到十五岁却已经坐上妃位的少女,看着这个前一刻还在朝着要玩要闹,这一刻却又冷静理智的可怕的真妃,她有些分不清谁是谁。可是,明明是那么真挚的姐妹情,明明真妃的眼角挂着泪,为什么看样子好像如今被称之为“舒答应”的结局却好像早就在真妃的意料之中一样?难道真的如真妃所说,这都是命?放不开,这命运钦定的爱情;躲不开,这注定凄艳的荣幸;逃不开,这深宫高墙的禁锢……即使不愿。即使不想。即使不甘。&素雅带着同样的疑问却又复杂空白的大脑进了养心殿,如何来的她不记得,如何跪下的她也不记得,脑海里只是凌乱地浮现各个画面。那萧散、内猒的字体“今晚亥时念莺殿见!”那带着龙延香的王者气息。那一声声深情的呼唤“鸢儿,朕的鸢儿。”那怨恨的眼神和养心殿内怪异的香味。那凌乱的呼吸和切身的疼痛。......连贝勒,皇上,封贵人,沐皇贵妃......这些人的脸不停地在素雅的脑海里交织、重叠,让她理也理不清,仿佛掉进了一个万丈深渊。“你就没有什么话要问问朕吗?”皇上威严的声音打断了素雅凌乱的思绪,跪在那里的身影慢慢地抬起头,噙满眼泪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皇上,轻声地问道,“为什么?”看着那样柔软的眼睛,皇上突然感觉到内心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撕扯着,那样一双饱含热泪的眼睛是多么的熟悉。“这个东西是你的吧?”皇上突然扔过来半截步摇。素雅浑身一颤,那半截步摇她再熟悉不过,那是连贝勒送给她的礼物,她视如珍宝。她手中有剩下的半截,这半截原是那晚去应连贝勒的念莺殿之约,却不小心落在了那里,落在了皇上的手中。原来他早就知道!素雅颤抖地握住那半截步摇,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握住!“素雅,你自作聪明,但是,也要看看朕聪不聪明!朕不知道那夜你为何出现在那里,但是,这步摇的式样朕并不陌生。那日养心殿一事,朕也并非糊涂,之所以升了封常在只是想随了你的意愿。这天下都是朕的,你,当然也不会例外。朕不会允许自己的女人眼中却倒映着别人的影子!”皇上抬起素雅的下巴,素雅看到了他骨节分明的手掌。“为什么一定要是我?”素雅不明白,难道就是因为她自作孽地摸上的这枚胎记吗?“朕这一生只爱过一个女人,那便是朕的鸢儿,朕......”“既然这么爱沐皇贵妃,那又何必......”素雅情急之下,居然出声打断了皇帝要说的话。“素雅你大胆!”“......”半晌,养心殿内安静地只能听到皇上和素雅两人的呼吸声。“朕说的是朕的鸢儿,当鸢儿变成沐皇贵妃之后,她已经不再是当年宫外的那个鸢儿。都说你像鸢儿,是因为脸上的这枚胎记,其实不然。你跟她像是心境,一个都不愿意做皇帝的女人的心境!”这些话,皇上从不曾跟旁人提及过,不知为何,面对素雅,他竟情不自禁地说了出来。听了这话,素雅也是一阵惊讶,宫里都道是皇上和沐皇贵妃彼此深爱,她亦是不明白,即是深爱,又何必如此折磨?既是深爱,又何必一次次地去寻找影子?原是皇上爱的不再是眼前的沐皇贵妃,而是当年的那个鸢儿。素雅不再做声,只是默默地跪着,默默地想着。皇上亦不再做声,只是默默地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人,她跟鸢儿一样的不倔,她跟鸢儿一样地懂医,她跟鸢儿一样不该受困于这高墙内,她跟鸢儿一样并不想做他的女人......她们有太多太多的相似,他本不想再一次把鸢儿变成沐皇贵妃;可是,他又一次无法控制他作为帝王的控制欲望。他是天下的帝王,他当然有权利去征服和占有天下间任何一个女人。这种权利是隐藏在他高贵血统之中挥之不去的印记!“奴婢只有一个请求!”不知道过了多久,素雅缓缓地开口,声音里透着疲惫和认命。“说!”“在真妃诞下皇子之前,奴婢依旧是素雅,照顾好真妃起居的素雅!待真妃生产之后,素雅听候发落!”素雅深深地跪了下去,这一跪,似乎又跪碎了皇帝的心。“朕没有要发落你,只是,你必须留在朕的身边。你的请求,朕准了,也难得你这样的重情重义!”“谢皇上,奴婢告退!”皇上清晰地听到素雅的口中一直重复的是“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