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是她从小喜欢的敬王,可如今却对她又爱又恨;另一面,是她为着生儿育女的皇上,和天下千千万万的百姓……如此选择,为何偏要她一个女人来做?紫雅陷入天人交战,越想,头便越是痛。紫雅死死按着眉心,差点叫出口的时候,却忽然听到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外随即有侍卫进来,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禀报道:“皇上,敬王已然带人杀到了养心殿门外!”那那侍卫身上全无半点交战痕迹,紫雅看在眼里自是一惊。这般从容不迫的模样,可见游刃有余,而敬王那边,定然是一番难以想象的惨烈。皇上挥了挥手,拉着紫雅跨出门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台阶下正在浴血奋战的敬王和一干部下。敬王自也看到了紫雅,再看看两人交握的手,神色复杂。紫雅不禁看的痴了,她从未曾见过那般模样的敬王……染血的脸颊说不清的年轻,身上的战袍盔甲虽是污秽不堪,却也映出了另一种味道的飒飒雄风,直教人入迷。原来这世间的女子,看到英勇男子,竟是这般心思么?紫雅忽然想起,这所谓的敬王,今年也不过二十岁出头,终是少年而已……何苦……难道为了所谓的使命责任,便要不顾一切的断送了自己的性命,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年华,断送了一声的荣华富贵么?紫雅不懂,在她心里,快乐便是第一位的,只要自己心里舒坦便罢,为了那些沉重的东西而不顾自己的幸福,紫雅做不到。抬起头,那人在刀光剑影中,对她微微一笑,竟和当年无异……那一年,她失了亲人,变作一个在无人爱的孤儿,看着他,打马而来,将她从那些强盗的手中救下,一把将她拉上马背,带着她,御风飞奔。那一年,幼小的她,将他当做了唯一的亲人,即便以后的敦亲王,王妃,温和郡主对她有多好,在心里,仍是救她的小哥哥最好。那一年,她在和金悦四人拿着红梅在雪中练舞,他在一旁看得痴了。伺候,她便勤练舞技,只为了将来嫁作他妻,为她绝世一舞,不求惊艳天下,只求能看在他眼里。那一年,他说妹妹需要人照顾,所以希望她能进宫陪伴,她便不顾一切,舍弃了自由,只为了博他一笑。那一年,皇上为他赐婚,她神色忽变,绝望漫上了脸,却只是坚强的将眼泪憋回心里,淡漠的随着真妃回了宫,再不提此事。那一年,真妃死了,她哭的撕心裂肺,抱着真妃的灵位,面无表情,脸上的泪痕清晰蔓延,自此便落下了病根。那一年,他一份请旨,便断了她出宫的念想,将她推向皇上,她心痛的同时,却也开始绝望。往事一幕幕在心头上演,此后经年,她的位置越来越高,权势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得皇上圣心,他的计谋也在一步步实现。及至现下,他们再次光明正大的在人前相遇,天地间都仿佛失了声音,她想哭,哭不出;他想笑,不能笑。这一世,他们都已然再不是少年,回不去的从前,再没了思恋。皇上仍是拉着紫雅的手不放开,却也觉出身边的人颤抖的越发厉害,看看她,再看看远处的敬王,只觉得两人之间竟似有千重力,容不下任何人侵犯。皇上冷冷道:“你是否从砍下恭亲王头颅那一日起,便开始筹划今日?”敬王遥遥答道:“呵,皇上以为,我是那般为了大计连亲生父亲都可杀的人么?这是一个家族的梦想!我父亲为了保住家族最后的血脉,握着我的手,将匕首扎进了他的胸膛,临死之际嘱咐我砍下他的头颅给你看,保住自己这整个家族唯一的血脉!你知道拿着自己亲生父亲的头颅是什么感觉么?”皇上冷哼:“如今即便说再多,也改变不了你弑父,谋反,夺宫的事实!段忞,朕本念你是恭亲王一脉独子,放你苟活多日,岂料你竟是如此不识抬举!”敬王冷冷道:“何必说的那般好听?你段承礼的手上,难道就没有沾满了血腥么?一将功成万骨枯,你手上的血,比我只多不少!”“但朕没你那般疯狂!”皇上漠然回击,神色却渐渐狠厉起来,“朕行大业,不杀无辜。而你,先后害了自己的父亲,妹妹,还有……挚爱,你这般铁石心肠,又岂是大丈夫所为?”敬王怒斥:“不要将你自己说的那般伟大!哼,成王败寇,手底下见真章!如今我的人已然打到了你的养心殿门口,只要我夺了龙凤印,千百年后,谁又知道今日始终,谁又会在乎我的卑鄙与无耻?”皇上叹气:“你终于承认了……”敬王微笑:“承认了又如何,如今成败已然明了,我可以给你个机会,与你君子对决。”皇上用力的握紧了紫雅的手,看着敬王道:“既是如此,动手之前,朕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敬王漠然:“我便给了你这个机会。”“你持刀带兵来了养心殿,是否为了逼宫篡位?”敬王好笑道:“逼宫篡位?若我今日胜了,史书必定记录的是我如何英勇闯宫了。这一世的梦想如今便摆在眼前,无论生死,我都会在这养心殿上,求先皇英灵不朽,见证我今日之勇。弃帝位,交出龙印,是你唯一的机会了!”“是么?”皇上微笑,却丝毫也看不出担心的样子,忽而加大了声音喊道,“还不出来?难道没听到方才他那句话么?!”紫雅心中蓦地一紧,下意识的便抬头看往上方,不知何时,养心殿四周的围墙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弓箭手,一个个黑巾蒙面,吐纳声全无,竟全是高手!敬王自是也看到了,却并无任何紧张害怕,反而笑着调侃:“堂堂天子,竟要靠前任余荫庇护,就不怕天下人笑话么?”紫雅疑惑的看了看敬王,又看了看皇上,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