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北风皱起,寒气入骨。金城北门,城头上,早已燃起了一堆堆的篝火。篝火可以说是三步一堆,饶是如此,站在城墙上守夜的军士,依旧是觉得浑身冷飕飕的。孙二牛是北城门的一名小队长,身高体大,力气更是相当不小。他本来只是一名小兵,但在定北军连续的攻城之战中,孙二牛可是杀敌三十七,积军功升任的小队长,而他们原来的小队长,则是更凶猛,干脆地成了百户。金城之军,九成九都是金城本地人,对这种冬夜的寒冷,可是感触颇多。当然,相应的,他们的抵抗力也是比较高。然而,这一夜,孙二牛首先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似乎,今夜比起往日还要冷上三分。孙二牛呼出一口雾气,双手在火把前烤了烤,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今儿晚上,不太平,别他么的把命丢了!”“孙头儿,放心,哥几个都精神着呢!”几个士兵轰然回应,这二十来天,他们已经值了五次晚班,也经历了两次夜战。看着曾经的兄弟倒在暗夜飞来的羽箭下,他们都已经明白,夜晚的攻击或者不如白天凶猛,但是,夜晚的攻击,更容易丢了性命。孙二牛靠在冰凉的城墙垛上,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心中涌起一阵的惊悸。“不对,这是要出事儿!”二十多天,大小十余战,斩首三十七,孙二牛并不单是靠着一股子的勇猛。孙二牛对于危险,有着一种本能的预感。正是这种预感,才能让他在十余战中不曾受到一点儿的伤害。“咣咣咣……”孙二牛抓起身边的长刀,刀鞘狠狠地拍打在旁边的铜锣之上,发出刺耳的声音。这锣声一响,便是敌袭的讯号。寂静的冬夜,铜锣声十分清亮,立刻将北门城楼上所有的守军惊动。霎时间,城头上军士跑动,箭上弦,刀出鞘,所有的人都是杀气腾腾,严阵以待。只是,城下寂静无声,全无一点儿敌袭的迹象。北门镇守刘猛将阴鸷的目光扫过城外那红白参半的雪地,面上渐渐有些怒气。哪个混蛋居然乱敲锣,待会儿一定要好好地收拾一下。然而,就在这一刻,孙二牛却抓起旁边的弓箭,弯弓搭箭,箭尖上绑着一团沾了油的棉花。棉花在火把上一沾,顿时燃起熊熊火焰。“那里!”孙二牛一声吼,手上的火箭射了出去。火箭划过夜空,直射百步之外。城门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火箭望去,在火箭的光芒下,浑身白色,就连战马也被白布包裹的定北军士兵完全暴露。“放箭!”北门镇守刘猛将高喝一声,心里对孙二牛大大地称赞了一番。此番料敌机先,在定北军攻城之前先一步发现敌踪,孙二牛功不可没。此战后,一定要好好地向葛将军举荐一番。金城新军并不是人人都能将弓箭射出百步之外,不过,此刻射箭的人却不是金城新军的弓箭兵,而是毛郞弓手。百步距离,对毛郞弓手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他们的弓,可是特制的三石弓,甭说百步,有些厉害的更可开十石弓,千步之外杀人都是一箭。当日与毛郞人开战,若不是他们占了地形之利,又多了毛郞人的军械,再加上聂离一剑斩了毛郞人的统帅,那一战的结果,他们未必能赢。带着火焰的羽箭飞出,落入城外埋伏的定北军的军阵之中。为了隐蔽身形,所有定北军人马身上都披着白色的麻布或者是披风。而这些东西,在火箭的攻击下,立刻成了引火易燃之物,成了威胁定北军士卒生死的利器。“撤,撤,撤……”主导此次夜袭的定北军偏将一见这一幕,便知道,大势已去。当即率军后撤,他们尚未等到沈洛水说的城门自开,就被金城新军发现,损失惨重。这一刻,这位偏将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被人给卖了。五千精锐的定北军,在密集的火箭攻击下,最终能完好无损回去大营的,居然不足一千之数。而战马更是损失惨重,更有两千多战马在混乱中逃走。如此寒冷夜晚,战马没有了马厩的庇护,冻死的可能极高。这一场夜袭,简直就是被人夜袭。这偏将带伤返回帅帐,看到坐在这温暖帅帐内的沈洛水,就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们身在定北军,大小数十战、上百战,从来没有像这一次这么窝囊,哪怕是面对那些凶悍的胡人,他们也能打得有声有色。可这一次,真正是丢尽了定北军的脸面。“怎么回事?”一看到这偏将,沈洛水的面色就沉了下来。此刻,距离约定的夺门时间,还有小半个时辰,而他派出去埋伏的伏兵领将居然浑身乌漆麻黑的回来了。“将军,我们被金城守军偷袭了,他们万箭齐发,我军,损失惨重!”“什么?怎么可能?”沈洛水大惊,从帅座上猛地站起。此次夜袭,可是机密周全,直到晚饭后,他才将计划告知了这位偏将。除了沈洛水,知道此次夜袭的只有这位偏将,以及他下属五千定北军的精锐战骑。“将军,我们是不是被人坑了?”莫名其妙的大败,无论是谁,第一反应都会是被人给陷害算计。这位偏将可不敢说沈洛水的错,知道此次夜袭还有盟友暗中配合,这偏将只能将脏水泼到他们的盟友身上。沈洛水面色阴沉,被坑了?被坑了!五千精锐战骑,可是他姐夫特别叮嘱,不能有大损失的。然而,瞧着这偏将的惨样,这五千精锐战骑,只怕真的是损失惨重。难道,他真的是被坑了?“说,具体是怎么回事?”这偏将当即详细说来,他们到达潜伏地点,埋伏好。然而,仅仅是一刻钟,就有一支火箭从城头射下来,落在他们埋伏的地点。然后,万箭齐发,在火箭的凌厉密集攻击下,他们唯有惨败。“该死的,这群混蛋,居然敢算计本少爷!”听闻了全部过程,沈洛水也认为,他是被自己的盟友给坑了。四千精锐战骑的折损,他沈洛水可以说颜面全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