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出了穆王府,月澜跟着墨凌沿着府外后山的羊肠小道而上,黑压压的苍穹压下来,墨染渲成。墨凌走得速度并不快,反倒像是在散步。可这刚出了虎口,现在连落脚地都没有,散哪儿门子步啊?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着走了有个把时辰,月澜终于忍不住了,偷瞧了墨凌的颀长的背影一眼,想了半天,才咳了咳,想引起某人的注意。只是前方的人像是没听到,连步子的幅度都没变。月澜咬了咬牙,又重重咳了声。对方依然漠视。月澜恼了,站在原地不动了,哼了哼,只是……一米……两米……三米……一直到对方走出她五米远,月澜忍不住爆发了,吼出声:“我说墨凌,咱们这到底要去哪儿啊?”“……”对方依然没声音。“啊啊啊啊啊!是死是活,你倒是吱一声啊!”月澜拖着步子疾走赶过去,一把扯住了墨凌的袖子。只是她的手一触到对方的衣袖边缘,她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劲,好弱的妖气。她飞快抬眼看去,对上的却是墨凌紧闭的双眼,周身还萦绕着微弱的绿光,只是太暗,被这山上潮湿的瘴气弥漫,她竟然没有发现。鼻息一动,嗅到血腥味,她脸色大变。该死,她竟然忘了他先前被穆天胤刺了一剑,她一直以为他既然已经能用妖力了自然是没事的,可……低头一手托着依然被妖力束缚着朝前走的某人,月亮另一手按向他胸口的位置,果然触手湿腻。把手收回来,借着零星的光一看,血红一片。月澜抬起头,死死盯着墨凌的侧脸半晌,才暗自叹息一声:这家伙,不能用妖力就不要用啊,现在弄得自己半死不活的,真是的!抚着他向一侧走去,来到一棵背倚着灌木树下坐好,月澜侧身坐在他的旁边,思量片刻,才动手把他胸前的衣服揭开露出先前的伤口。伤口不再渗血,只是刺得有些深,看起来血肉模糊。低下头,月澜瞧了瞧自己的头发,又侧过身看了看墨凌的头发,最后的视线定在墨凌发白的俊颜上。长叹一声,她这是上辈子造的什么孽?狠下心拽下自己的一小撮青丝,借着微弱的光亮,细心地分股,一股股放好,接成细弱蚕丝的丝线,之后才从怀里掏出一根银针,开始在墨凌胸口的剑伤上穿针引线。银针过处,细密的纹路,渐渐与皮肉融合在一起,等伤口缝合玩,肌肤完好如初,看不到丁点儿的痕迹。擦拭掉最后遗留在他胸口上的血痕,一切都很完美。月澜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松了一口气。刚想收起银针,却在抬起头的瞬间愣住。墨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正一眼不眨地盯着她看,幽绿深邃的墨瞳先是落在自己的胸膛上,又随即移到月澜的脸上,和她的手上。月澜顺着他的视线瞧了瞧自己的手,又瞧了一眼对方被自己扯开的衣服露出的胸膛。莫名干巴巴地笑了声,自动地向后退出两步,举着手里的银针表清白,“事情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看,你看这是针,我可是在帮你缝合伤口,我是在救你救你!”她苦口婆心地边说边比划半天,最后睁着无辜的大眼瞅他,“懂?”墨凌并未收回落在她脸上的视线,慢悠悠地颌首,半晌,才吐出一个极富深意的字眼:“懂。”懂你妹!瞧他这表情就知道误会了!她大好的一个积极向上、善良活泼的舍身为人的小妖,怎么会趁着别人昏迷之时欲占其便宜之事?就算老天放过她,她自己都不待见自己好不好?“小蛇,我是清白的……”她有气无力地瞪他。墨凌没有动,只是慢慢颌首,重复着:“本君觉得,你现在专注点不应该在占本君的便宜上,而应该在你的身后。”“身后?身后有什么啊?”月澜茫然地回头,却在看到身后的情景时,猛地瞪大了眼。顺便因为心里的惊讶太浓,“哧溜”一下蹿到了墨凌的身后,表情既惊又嫌,“这……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山精、树精、孤魂、野鬼……”墨凌像是没感觉到危险地逼近,一个又一个念出向他们聚集过来的东西的称呼。“我知道啊,可它们怎么会突然一起聚集过来啊?”月澜崩溃地看着那些数不清的白生生流着哈喇子的山精,骷髅面的孤魂,以及各种叫不出鬼怪妖精。“它们的目的很简单。”墨凌侧过头睨了她一眼,在她不解的目光下,幽幽道,“吃了我们。”“吃……吃了我们?”月澜瞪大眼,“不会是我理解的那种意思吧?”墨凌瞧她瞪着骨碌碌的大眼,像极了一种狐科动物,莫名勾了下嘴角,“就是你理解的那种意思。弱肉强食,对于受了重伤的成年妖精,可是它们最好的补品。拆吃入腹,以我们两个加起来的道行足够这些孤魂野鬼都增加几十年的妖力。”“我现在跑……”月澜忍不住吞了下口水,“还来得及么?”“你觉得呢?”墨凌挑眉看她。肯定是来不及啊,他要是在她刚发现的时候提醒她,她或许还能来得及带着他跑,可现在他们几乎被数百只孤魂野鬼山精妖怪包围住,她跑哪门子啊?诶,等等?“你不是万年的蛇妖么?”“本君的确是。”“那你……”月澜搓了搓手,眯着眼讨好地凑过去,笑得贼兮兮的,“那对付这些个‘东西’自然不在话下喽?”墨凌眯缝着眼瞧着她“小人得志”的小模样,笑了笑。月澜瞧他这么老神在在的样子,心里大喜,“能挡过去?”“自然是……不可能。”月澜几乎要蹦起来,却在听到最后三个字,脸垮了下来,“那你还这么高兴做什么?它们是要吃了我们,不是单单吃我一个!”那些东西越聚越近,月澜蹲在墨凌身后不自觉地拽着地上的草,“你倒是想个办法啊?”墨凌瞧了一眼她抓心挠肺的模样,突然意味深长地眯起了凤眸,“也不是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