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算浅仲嘴里抱怨着,还是抽出了时间,教璇玑一些很简单的皮毛,为了就是防止再出现那样的事情。说句残忍的话,在这样的情况下,能有一技之长,保护自己而伤了别人,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这个,也是黎昕拜托浅仲的理由。“手腕要稳,不要手臂用力,要巧用手腕的力。”“后脚要微微弯下去,下盘要稳。”浅仲还像模像样地拿着一条不知道从那里捡来的小竹编,让璇玑又想起以前在彤姐那里,被软藤条鞭打的不好记忆。“要是有人从侧面袭击你的话,你就要微微蹲下一下,要看清楚对方的手势。”浅仲拿着竹编,假意有人向他袭来,举例给璇玑看。他一开始就不是从基本功来教,璇玑哪有哪么快就学会,只能干站着大眼瞪小眼。“黎昕教我识字,好歹也教我写一遍,你就不能从扎马,打木头人开始吗?”璇玑站在一边嘟囔,还没几天就到了预防敌人的袭击,一个女子要她怎么办。浅仲停下来,搔着头,也很为难地回答说道:“我小的时候,师傅也是这样教我的,哪有什么基本功的。要知道当我们遇到那些马贼的时候,谁有时间耍基本功,都是拿着刀就砍的。”“你以前是山贼是吗?”璇玑感觉有点累,在一边的木凳上坐下,问着浅仲。“我是被我师傅捡回来的,他说我骨络精奇,是练武的好材料。”浅仲对于以前的事,看的很平淡,说起来也像是在说故事。“那么那把大斧呢?”“师傅的遗物,他死了以后我就继承了大斧,做了贼头头。”以前璇玑只是知道浅仲是山贼,可是没有想到是贼头头,有点惊奇地说道:“宁为鸡头莫为牛后,总比在这里出生入死的好吧。”“谁知道呢,别像黎昕那样说话文绉绉的,老子听起来难受。”浅仲没有说下去,看到璇玑坐下来,拧起眉头,英气逼人。他指了指一边打水的木桶,对璇玑说道:“体力和臂力也是很重要的,你去挑五柏桶水灌满沙池。”璇玑听了以后,白了浅仲一眼,回道:“你做梦去吧。”往后,只要黎昕有时间,每晚都会到璇玑的营帐里面,抽出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教她认字,讲事例。不过他举的大多数例子,要么是关于怎么带兵作战,布阵迷局,又或者是治理天下,严惩奸贼等。璇玑并没有多想,只当黎昕是个军人,难不成还要他讲风花雪月,海誓山盟,上古神话么?别人也许没有发现,但是黎昕却感觉得很明显,虽然璇玑每次见到他,都笑得甜甜的,也像以前那样嘘寒问暖,可是却能感觉到疏远。璇玑对他的好,更多的像是一种形式上,点到即止,再也没有深入一步。就像蘸糖的馒头,外面看起来甜蜜有加,但是内里却寡然无味。黎昕一开始想是她到了卫将军那里不适应,但是却越来越感觉到不对劲,可是怎么样的不对劲他又不能说出来。眼前这个丫头片子不过自己捡来的一只猫,终有一天要送到别处去,他不能也不可以把她捆绑一生,一定要对自己好。草长莺飞的日子总是要来,待地上的雪融了汇成一条小溪流,山里的冰封也解除后,军营里开始慢慢出现了紧张地气氛,操训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长了。黎昕已经把《公羊传》还有剩余的基本都讲完,即便是很多内容,但是黎昕讲的很简单,所以也就讲完了。要带兵出征的最后一天晚上,黎昕还是如约来到璇玑的营帐里面,像往常那样翻开书卷。璇玑很聪慧,大多数字也认得,没教的也自己学着认识,实在是不需要再多说什么。“因为我和清牧对关口的地形和作战比较熟悉,所以这次也是我们两人带兵前去。”黎昕看着摇曳的烛火,忽然说道。璇玑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地说道:“是么,要小心哦。”“作为后援,浅仲自小在山林里,比较熟悉这里的密林环境,可能后期也要增援,你要是没别的事情,尽量不要离将军的营帐太远。”黎昕看着她,叮嘱说道,璇玑她不会树敌,但是他和董清牧他们会。“好。”璇玑笑着答道,果真就是那种点到即止的笑容,隔着一层透明的纱帐,拨不开。不过即便黎昕心里面有困惑,也不会问出来,这样子无聊的问题,不是他该关心的事情。她已经十五岁,如果处处都要别人安排,才能生存下去,似乎也太没用了。“这次大概要多久,像清牧那样,要半个月的时间么?”璇玑笑着开始收拾散乱在案桌上的笔墨纸砚,既然明天开始就不用了,那么暂且就别散乱在上面。虽然她脸上带笑,可是依旧掩盖不住眉宇间的担心。再怎么疏远都好,担心始终会存在,只是她知道黎昕想要的是什么,没有什么理由阻止他前进。“不知道,你在我回来的之前,别做什么奇怪的事。”黎昕透过摇曳的烛火,看着璇玑,十五岁是个很美好的年纪,就算她穿着厚重的棉衣,一头青丝也没办法梳出好看的发髻,脸上也没有抹上胭脂,但是清水透芙蓉,却不是俗艳能顶替的。也许是因为夜晚的原因,黎昕感觉到自己变得有点奇怪,他甚至想要伸手,去摸一下璇玑,虽然这样的动作,在璇玑九岁的时候,已经做过了,但是去不代表在璇玑十五岁的时候,他可以做。不过他还没有伸出手,璇玑却伸出手,冰凉的手指触碰了他的额头,也仅仅是额头,并没有做更深一步的动作。好像是,璇玑也发现了,自己不寻常的动作,而停下来一样。“别再让自己受伤了,你不过大我九岁而已,要是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你受伤的话,我一定会比整浅仲还厉害,狠狠地折磨你。”璇玑嘴角弯起笑意,浅浅地说道,如果她能看待黎昕就像看到董清牧那样,当做哥哥,多好呢?“就这样了,我去找一下清牧,他明天也要走了呢,我想我是不能送你们的了,早去早回。”璇玑说完,收回手站起来,也不管还坐在凳子上的黎昕,转身离开营帐。等璇玑的脚步身越来越远,黎昕才回过神来,用手抚过刚才璇玑触摸过的眉心,脸上是始终挥之不去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