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血人那样被抱着回来,一路上嗒啦的血,今早才让人给洗了。”管家老王并不知道是董清牧所伤,因此说起话来也是毫无顾忌,对于谢绝访客,也只是单纯的想着“也不知道姑娘招惹谁了,问少爷也不肯说,三个大夫几乎是被架着过来,看到姑娘这样子,都摇起头来。若不是少爷拿着剑逼着他们,估计都不肯看诊。”董清牧站在门口便,听着管家老王细细碎碎的道来,人上年纪难免的便会有点啰嗦,不过董清牧一点都不在意,绷着脸在听,脸色极其的难看。明明是炎炎夏日,他却感到一阵寒凉,由背脊骨慢慢渗透上来,他若是下了死劲,别说一个璇玑,十个璇玑也未必能保住。老王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而是自顾的说着,府内的气氛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压抑着,作为管家的他压力更大,如今能找个人说会儿话,不觉就多说了。“姑娘受伤最重的是刀伤,背后砍了一道,腹部也刺了一道,左手骨折,还有内伤。好好的一个人儿,真是作孽了,也不知道谁下的狠手。昨晚似乎姑娘陪董少爷你回去的,你可知晓一点?”官家老王一个人在稀稀疏疏的说着,便抬起头,看到董清牧的脸色都变了,也没多想。任凭任何一个人,知道自己认识的人受这么重的伤,都会被吓到。“管家,别告诉阿昕,我来过。”“诶,好叻。”管家老王原本还有好多话要说,可是董清牧绷着脸,冷冷的甩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留下老王一个人站在那里,还没缓过劲来。董清牧一路走回自己的府邸,若是他想要进去,一个管家又怎么能挡得了他的去路。但是老王细细碎碎的叨言,他竟然生出了胆怯,那个人是璇玑,他都能下手,骨子里原本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恶魔,这么多年刻意摆出来的温婉,只不过是掩饰。浅仲还没有离开,看到他没穿没烂的回来,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到底是有文化的人,不会一见面就动手。他是这样想的。“你去了阿昕那里,璇玑怎么样了?”浅仲走上前几步,看着董清牧说道,自昨晚分别后,他就再没有见到过璇玑,黎昕几乎把房间给封了起来,除了他还有大夫和必要留下来的丫鬟以外,谁都见不到他们两人。董清牧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抬起头对上浅仲的眼睛,语气清冷的问道:“你们知道到我喝醉是什么样子,所以一直都制止我多喝?”已经有好几次,他们三人在一起喝酒,一向不喜欢多喝的黎昕,都从他手里夺过酒碗,一饮而尽。对此,他不做多想,因为他知道每次宿醉后,都会大肆破坏,弄伤自己。而黎昕的坚持,他也不过是认为是卫将军的命令罢了,却从不想,原来在没有理智控制下,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其实,也就暴躁一点罢了。”浅仲喃呢的说着,声音不大。其实岂止是暴躁,也许是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沉淀,于黎昕他们的相处,醉酒后的他,已经没有以前那么暴戾嗜血,也算是璇玑的幸运。要知道一开始,他们并不清楚董清牧的心结,特别是嗜酒的浅仲,更是搬来好几坛酒,来个不醉不休。当晚,浅仲和黎昕两人为了制止发狂的董清牧,差点没被他打死。一开始也不过是认为偶尔的一次,但是随着接下来浅仲不知死活的找他喝酒,吃了几次苦头后,才算学乖了。“以前我收留回来的女娃们呢?”董清牧才不理会浅仲的胡话,看着璇玑这个样子,他忽然间觉得胸口堵闷,死死的看着浅仲,这样失态的神情,很少能在他清冷的脸上看到。“卫将军送走了。”浅仲难得说谎起来,神清气爽,看来这样的话,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次。“我再问一次,她们去了哪里?”董清牧眯着眼,却不是生气,连声音都变得有些细软,想知道却又害怕知道。浅仲吞了一下口水,阿启站在一边,同样的也是面无表情。“卫将军将她们送到安全的地方了。”到最后,浅仲还在坚持这个说法,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没有必要再提起来。所谓的翻旧账,除了增添哀愁和悔恨以外,能起到什么作用呢?“是么?”终于,不再坚持,他们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再纠缠下去,又能得到什么,真相,很残忍。天亮以后,璇玑短暂的清醒过一次,兴许是失血过多,让她整个人昏昏昏沉沉,而且想吐。黎昕就一直坐在床头边,一宿没有闭眼,见她醒来,马上凑过去,动作虽然急促,却很轻,哪怕是碰一下床榻,都怕惊到她。“哪里疼,和我说。”黎昕伸出手覆在璇玑的额头上,额间的发丝早被汗水打湿了一次又一次,黏在脸上,看上去很是憔悴。璇玑并没有完全清醒,却听出黎昕的声音,几乎是毫无意识的露出一个浅到不能再浅的笑意。即便是这样,黎昕悬了一晚上的心,却安定下来。当他手持长剑,坐在马背上,睥睨眼前的敌军,当他站在宫闱的阶梯之上,看着下面走着的朝官,那时候胸怀里饱满的抱负和意气风发,却不抵一宿的无助。天大地大,就算他手执虎符,调令千军万马,夺取天下,寿与天齐又怎么样?怀里的女人,却不能保护一分。若是不能保护璇玑,这个天下与他又有什么关系,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渺小,那么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到。“想喝水么?”黎昕收回手,额间一片冰凉,没有一丝温度。常年的兵戎生涯,让他在安慰人和照顾人都变得陌生,甚至是手无顿措。除了喝水,说不出别的话来。璇玑看着黎昕,想伸出手,却牵扯到背后的上,如今的她像粽子似的被包的圆滚滚,显得有点可笑。“清牧,他还好么?”不是太过于善良,对待施暴的人特别容忍,甚至表现出极大的宽容。若是别人,璇玑早就恨死,恨不得百倍奉还,可是,那是董清牧,比她隐忍百倍,痛苦百倍的董清牧。璇玑爱憎太分明,对她好的人,她会百倍好回去,伤害她的人,也别指望她会怜惜一眼。“我去拿水。”黎昕愣了一下,没有回答璇玑的话,捏了一下被角,站起来走到一边的桌子上倒热开水。董清牧好不好,他不知道,一整晚都在这里,心和脑都在这里,全然容不下任何东西。但是,当他端着茶杯走回来时,璇玑又昏沉沉的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