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并不大的戏园子里，梅亦皊走进了一个雅间。姜南正坐在雅间里，桌上放着茶水点心。台上的戏已经开始了，姜南正倚栏静静的听着。“姜南……”梅亦皊轻轻唤了一声。姜南却抬起一根手指，轻轻的晃了晃，“嘘！”了一声。梅亦皊只得不再作声，望向了戏台上。戏台上，一个着红袄绿裤的佳人正婉转作唱。梅亦皊才听了一句，就红了眼圈。原来戏台上唱的正是界州戏。而台上演的这一场，正是当年梅大哥拉得最出色的一场——楚伤怨。梅亦皊静静的听着戏，恍然间，似乎回到了从前。姜南此时悠悠叹道，“当年，我们都穷，我买不了戏票和你听戏，我们只能借着去后台寻梅大哥的机会，躲在后面偷偷的听着戏。”姜南说着，笑了笑，“想想就觉得好笑，那时候，我们看不到戏台上人的甩袖扬姿，却也听得极其认真。我想，是因为你在我身边……”梅亦皊默默听着，心事也飞回到从前。那时，她和姜南躲在后台，会因不经意的一个擦肩而满面羞红。那时姜南脸上的一抹红色，从他的耳根一直蔓延到腮上。姜南不敢看她，她亦不敢看姜南。梅亦皊合上双眼，两行清泪滚落下来。走出戏园子，梅亦皊走在姜南的身后。走到汽车旁，两个人停住了脚步。“姜南，我有事想和你说。”“我也有事要和你说。”说着，姜南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放到梅亦皊手上。梅亦皊展开薄纸，竟然是一张入学通知书。姜南微微笑着说，“辅和女子大学，是我们楚山城，也是整个西南唯一的一所女子大学。我把你的情况告诉给了他们，他们愿意让你去看看。可能要有一个考试，不过，我想你从前的成绩那么好，应该会没事的。”梅亦皊合上了通知书，她正色的对姜南说，“姜南，我必须要和你谈谈。”姜南见梅亦皊并未收起通知书，微挑剑眉，“什么事这么重要？要不，我们回梅园说罢。”梅亦皊眼望着陆陆续续走出的人，点头坐进了汽车里。汽车一路疾驰回到了梅园，走进大厅里，姜南坐了下来才问道，“什么事，亦皊？”梅亦皊咬了咬唇，“姜南，其实我要和你说的是，我已经爱上周启远了，我只想请求你能让我回到川平去，这就是我的心愿。”姜南的脸色一僵，他有些不敢置信的侧着头，问向梅亦皊，“亦皊，你明明白白的告诉给我，当初，你是不是属意于我？”梅亦皊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姜南脸色微缓，“那么，现在你为什么说你爱上了周启远？难道你变了心么？”“不，不是这样的。”梅亦皊为自己辩道，“从前，我一直想着有一天能……能和你在一起。可是，直到我在你家看到那封信时，我的心才死了。”“可是那不是我写的信。”“我现在才知道的，”梅亦皊垂下头去，“但是那时我并不知道，我以为你变了心，攀附权贵去了……”姜南打断了梅亦皊的话，“所以你就爱上了周启远么？亦皊，我知道你过得并不好。随便一张成区报纸上都能找到他们诟病你的话。从妾到妻，别人以为你手段心计都是一流的。可是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后来我找到了嫂子，嫂子说你在周启远身边过得并不好，你连你的孩子都不能保得住，还落下了病根，不是么？亦皊，每每想到你在成区，在周启远身边受苦，我就心如刀绞……”姜南的脸色涨红着，他皱紧了眉，“亦皊，你想要什么？我现在能给你从前不能给予你的东西。我虽不是一军统帅，但是我比周启远更在意你。亦皊，你想想我为了救你出来费了多少周折，我只为了让你脱离出苦海来，我还以为你爱着我。可是我错了，你变了，你在意的是周启远的身份地位。”“不是的，”梅亦皊摇着头，“姜南，我承认是我对不住你，但是我和启远是真心相爱的，他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其实他人很好。”姜南淡淡一笑，“启远？你们竟然已经亲密到这种程度了？如果说他好，我倒想问问你，他怎么好了？好到把你的丫头纳为妾？让你再难生养孩子么？亦皊，你还说你没变么？周启远已经害你成这个地步，你还在替他说话。亦皊，我知道你喜欢读书，你从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去上大学。现在好了，我帮你寻到了这样的机会了，你可以安心的上你的大学，我每天都可以去接送你，这不就是从前我们一直想要的生活么？亦皊，忘掉从前那段不堪的回忆罢，嫁给我，我们只当从前是一个不该有的梦，好不好？”梅亦皊深深的吸口气，“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姜南，我真的是真心爱启远的，即便他不是成军的司令，我一样会爱他。”姜南望着梅亦皊，良久不曾说话。“亦皊，”姜南低下头去，双手垂在了两个膝盖上，“你知道你有多残忍么？……你竟然不愿给我一点机会……”梅亦皊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微微跳动着，“姜南，我知道……我对不住你……我希望你有一天，能寻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幸福。”姜南缓缓的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背着梅亦皊，脸看向窗外，“幸福？没了你，我还有幸福可言么？亦皊，我从来不会拒绝你的要求。现在，依然不会……”姜南说完一席话，走出了大门去。梅亦皊望着驶出梅园的汽车，终于叹出一口气来。如果姜南能明白她所想，能理解她和周启远的爱，就会放她回川平去。梅亦皊默默祈祷着，她好想回到川平去，回到周启远的身边。梅亦皊静静的在梅园里等待着姜南的消息，几天过去，姜南都没来过。梅亦皊问小春，小春也只是木然摇头，“梅小姐，我把您的话都告诉给主人了，可能是他实在是忙罢。”“别叫我梅小姐，小春。”梅亦皊纠正道，“叫我周夫人。”“可是主人他……”梅亦皊打断了小春的话，“只要你现在服侍我，就叫我周夫人，我已经嫁人了。”小春再不敢多说一句话，只得把头低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