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过去后,三太太似乎并无任何尴尬之色,再见梅亦皊时,她笑语嫣然。梅亦皊却再不愿意看到三太太那副模样,她极少再抱梅远去院子里玩,偶尔和小春带着孩子去平台上坐一会儿。成军司令部里。周启远正在看文件,冯岱峰进了来,“司令,川平大学发来请柬,请您明天去川平大学,川平大学有个校谊会,老校长亲笔给您写了信。”周启远直起身来,川平大学是他未出国前的母校。当年老校长待他很好,他出国选的专业,还是老校长亲自为他选的。周启远皱起眉来,如果不去,驳了老校长的面子。可是去,他又实在没有那么多时间,也觉没了当年的那个精力了。冯岱峰看出了周启远的为难,冯岱峰说,“司令,这个校谊会该不会太久,我想校长也无非是想请您去坐坐阵,属下以为,有一个小时足够了。”一个小时对于周启远来说,倒勉强能挤出来。“好罢,你去安排罢。”冯岱峰答应下去了。翌日上午,周启远听过了前线的汇报,又做好了部署,到了十点钟时,他带着冯岱峰去了川平大学。川平大学大礼堂已布置好了,老校长早已等在门口,见周启远带着副官前来,老校长先伸出手来,“启远。”现在还能唤自己“启远”的,大概只有老校长了罢。周启远迎上来,被老校长拥在怀里。老校长如长辈一般,拍了拍周启远结实的后背,“孩子,你还好么?”周启远想到当年上大学的时光,眼角微湿,“校长,我很好,您呢?”老校长似乎很激动,“我也很好,快往里面走罢。”老校长携着周启远的手进了礼堂,原本热闹的礼堂忽然安静下来,许多双眼睛同时看向周启远。周启远在老校长的引领下,坐到了看台的第一排。周启远和老校长落座之后,拉着的大幕缓缓打开,校谊会开始了。周启远看了两个节目会,失去了兴致,他想再看一个节目就借故向老校长告辞。这时,主持的学生上了台去,报幕:“下一个节目,独唱《向阳花》。”老校长碰了碰周启远的手臂,“这个节目是我们校号称百灵鸟的佟均梅唱的,这个孩子嗓音极好。”周启远一怔,“谁?佟均梅?”老校长点头,“是啊。”正说着话,一身学生服的佟均梅走上了舞台,她先低眼向周启远的位置看了去,抿嘴一笑,露出了左脸边的梨漩。竟然真是她!佟均梅两支手相扣着,抬在胸前,轻启着唇,一串串美妙的歌声从她唇齿间流淌出来。佟均梅果然声音曼妙,她在唱歌时,整个礼堂都安静下来,人们都在静静的听着她的歌声。低音婉转,高音嘹亮,一曲歌经她一唱,似乎**上了双无形的翅膀,在整个礼堂里曼妙飞扬。那首歌到底唱的是什么,周启远已经不去注意听了,他注视着舞台上的佟均梅,眼前浮现出梅亦皊来。一首歌唱完后,雷鸣般的掌声响了起来。周启远这才回过神来,他缓缓的抬起手,慢慢轻拍着。佟均梅对着台下的观众行了礼,双眼又停在周启远的身上,她竟然大胆的朝周启远扬了扬手,才退下舞台。老校长抬了抬眼镜,问周启远,“你认识她?”周启远笑了笑,“只是有一面之缘罢。”老校长笑了起来,“那很好啊,佟均梅是我们川平大学这届的才女呢,有机会你可以和她聊聊啊。”周启远点了头,并未说话。周启远又看过了两个节目,低声和老校长说,“校长,我司令部那边还有事,我先回去了。”老校长一听就要起身送周启远,被周启远按在了座位上。周启远带着冯岱峰离开了礼堂,他刚要上车,有个声音叫住了他,“周学长!”周启远一回头,佟均梅竟然从礼堂里追了出来。不再叫他周司令却叫起周学长了,佟均梅的胆子倒是不小。佟均梅几步走到周启远面前,“周学长不再多看一会儿了么?一会儿还有我演的舞台剧呢。”周启远淡淡笑着,“原来佟同学还会演舞台剧?”“是啊,”佟均梅摇了摇垂过来的发梢,大胆的望向周启远的眼睛,“我们演的是茶花女,我演女主角。”周启远的心狠狠的一疼,茶花女,不也是梅亦皊喜欢的作品么?周启远双眼微黯了黯,“不了,司令部那里还有些忙,我先告辞了。”佟均梅脸上的笑容微敛,“怎么?你不喜欢茶花女么?还是,我说错了什么话?”周启远勉强笑了笑,“佟同学你很聪明,但是,我今天真的很忙。”佟均梅不再说什么,双眼注视着上了汽车的周启远。在汽车开动的一刹那,佟均梅抿唇笑了起来,又露出左脸上的梨漩,“学长,有时间我可以去拜访您么?”周启远忽然觉得佟均梅就像个天真的小孩子一样,他笑着并未说话,汽车却开走了,留下了独自立在那里的佟均梅。燕区司令府前,梅亦皊带着小春坐上了早备好的汽车里。西郊几家布坊做工极好,楚山有些头脸的太太们都不去买街上的料子,而是去西郊订布。订制的布即料子好,做得又精细。梅亦皊也在西郊订了几匹纺制的上好布料,要给梅远做衣服。小家伙真是越长真快,小衣服才做得合了身,不出一个月,又小了。小春坐在汽车里忍不住笑起来,“少爷现在越来越招人喜欢了,前几天因为洗澡没洗够,给抱出来时,发了好一顿的脾气。”一提到儿子,梅亦皊忍不住笑着摇头,“远儿被大家宠得厉害,脾气也越来越大了。”小春倒不这么认为,“夫人,少爷还小,慢慢教他规矩就是。前几天司令抱着时,他尿了司令一身。”想到那次儿子尿了姜南一身时,姜南的尴尬,梅亦皊抿唇笑着,“谁知道那次他怎么就那么坏,平时都是你们抱去才尿,那天真就尿了姜南一身。”小春也忍不住笑起来,“司令那天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小春似乎觉得自己这么肆无忌惮的笑,让司机传出去不好,于是她低下头去,极力的忍着笑声。调皮的儿子着实让梅亦皊头疼。她扭过头去看向窗外,汽车已经驶出了楚山城,开在乡间的土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