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沈宁一直等着老夫人或父亲叫自己和母亲说话,但一直没有。沈宁心中想,或许这次沈弄玉的事情真的不好解决。但她并没有觉得很抱歉:如果不是沈弄玉找上自己娘亲的麻烦,难道自己娘亲还会主动去找她么?这并不能算自己不对。朱雯跟沈宁说了她离开的时候沈家发生的事,又见过了真正的二夫人白月容,无论外面院子是怎么闹得,珂兰院一直很安静,一夜无话。第二日,沈宁早日和娘亲去给老夫人请安。白月容其实并不想去,只是考虑到礼数,她仍想着探一探老夫人的口吻,然后就决定说自己身子不好,不去请安的事。只到了老夫人的院子外头,老嬷嬷见到她们过来,连忙行礼,并悄声说,“夫人、四姑娘,今日老夫人免了大家的请安。”白月容皱皱眉。沈宁灵动的眼眸一转,冷笑一声,“是么。”老夫人免了大家的请安,她却不知道,看来这府上,还是有些人认不清方向啊。那位老嬷嬷故意装作没看到沈宁冰冷的眼神,依然陪着笑。昨天的时候,因为她一直跟着老夫人,也差不多知道了大概,知道沈弄玉在外头闹出了什么事、而这个沈四姑娘又是如何如何化解的……不管这府上如何,老嬷嬷已经决定,不能得罪这个四姑娘。她昨晚曾经找朱雯的娘问了四姑娘的习性,朱雯的老子娘去连夜把朱雯叫了过去,两人都想听听作为沈家的家生子,朱雯对四姑娘是如何评价的。大夜里,朱雯只随便披了一件衣服便出来了,听到母亲和嬷嬷都开始对自己的小姐好奇,心中宽慰,想着自己果然跟对了主子,才来沈家没多长时间,就让沈家有些头面的下人如此看重。朱雯便挑拣着说了一些沈宁的脾气,无法是沈宁平时不怎么管下人啊为人很随和啊,朱雯的老子娘听着就糊涂了,连声道,“打住打住!你说的是我们听说的那个四姑娘么?我们怎么都听说她为人傲慢不讲理啊,大家都说她被郡主惯坏了,脾气很差。”朱雯冷笑道,“娘你是从哪里听来的?一定是珂兰院那些耳目口中吧?你听除了我们姑娘那里,可再有传出主子不好的话儿?”朱雯老子娘怔一怔,慢慢道,“这不是正说明,四姑娘不善于管理自己的院子么?”朱雯道,“姑娘她不是不善于管理,只是这珂兰院中还有其他院子的眼线,姑娘她暂时还腾不出手来管。说起来,这还不够随和么?要说在外面被说得多么宽和温柔的五姑娘,可有我们姑娘这样的脾气?外面只见得说她好,没有说她不好的。为什么?不就是因为说她不好的都被她打发收拾掉了么?”老嬷嬷点头,“这我倒是知道,五姑娘是外宽内严,听说五姑娘住的院子,是沈家规矩最大的。她把下人管的很严,一点儿话都不能乱说,否则便要被打出去。想来,四姑娘不是这样行事的吧?”朱雯一笑,“所以才有人总说我们姑娘不好啊,因为无论那些下人说什么,我们姑娘都不理会,随他们说。”朱雯老子娘又听的糊涂了,“照你这样讲,四姑娘该是难得的好性子啊。可是今天外面药铺的事,难道你没有听说呢?我现在都还吓得一身冷汗呢,那四姑娘,明显是极为不好惹的一个人。你怎么能说她性情随和呢?”朱雯想了半刻,缓缓说道,“我也不为我们姑娘说好话,她性子素来是这样。不牵扯到她身上的人和事,她都随和的很。不严重的,她也不在乎。可一旦牵扯到她要走的路,或要保护的东西……我们姑娘,心狠程度,远胜于五姑娘。”老嬷嬷和朱雯的老子娘都听住了。就听灯火明灭处的少女偏着头,回想着自己姑娘的行事,淡淡说道,“我们姑娘的规矩,是你做错了什么,她从来不说,上来便是直接给你惩罚。这个惩罚,还向来是那种需要你付出很多代价的。先前她的奶娘,那日院子里的下人,夫人的嫁妆,今日二姑娘交代药铺做的那些事……哪一样,没付出点儿代价了?可叹的是,人大都想着她年少,好糊弄,便欺辱于她。娘、嬷嬷,你们日后可得看住下人们,不能再惹了我们姑娘。”朱雯老子娘道,“这个……她不过十岁,以后还要住在沈家,竟一点儿面子也不给人么?”朱雯道,“大约她并不是很看重住在沈家吧。”两人先是疑惑,然后明白。是了,沈宁的母亲白月容是金丹郡主,如果沈家让她住的实在不舒服了,她可以回金丹去。如今这样多年,白月容从来没回金丹,无非是给沈家和大魏面子。但显然,沈宁并不像她母亲那样软,沈宁的性子,可是硬的很。朱雯见两人仍有些半信半疑,唯恐她们二人日后得罪了沈宁而吃亏,不得不把话说得再重一些,“你们也不要想着我是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姑娘就会给我一些面子。难道你们忘了,姑娘还有一个贴身丫鬟青萍么?青萍可是从小服侍姑娘的,和姑娘之间的情谊,远胜于我。我现在在姑娘眼里,不过是个听话的好使唤的人。说起信任,远远达不到。万一你们得罪了姑娘,我是连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的。”这话以朱雯温柔宽厚的性子说起来,是十分严重的了。朱雯老子娘和和老嬷嬷正襟危坐,连连点头,连说自己把朱雯的话听进去了。朱雯看时间晚了,这才回去珂兰院。正是因为这一层,这位老嬷嬷才对沈宁表现得和颜悦色。但显然,沈宁并没有在意。她看了看安静的堂屋,问道,“祖母不舒服么?”老嬷嬷悄声,“昨天二姑娘的事……让老夫人心里不大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