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沉沉,山中雾气弥漫,行于其间,彷如行于仙界仙雾中。沈宁跳下马车,仰头望着山中平华寺,寺院沉静而安谧,佛号悠远,佛家特有的宁和宽容扑面而来。两个小和尚开了庙门,立即有一位着金红袈裟的老和尚合掌相迎。沈宁扶着沈老夫人走过去,随着对方一声唱佛号,沈老夫人还了一礼,笑着问,“一年未见,方丈身体还好?”平华寺方丈微笑应好,目光垂落,语气平淡,“老施主,您今年似乎来的比往年要早一些。”沈老夫人目光微闪,笑道,“我这把老骨头,身体大不如前,自然是什么时候有闲时,便来了。听方丈的意思,似乎我这次来的不是时候?”老和尚答曰,“因近日明王殿下为先皇后守孝,住于寺院中。贫僧唯恐冲撞了女施主,也怕打扰了殿下,请女施主见谅。”沈老夫人没应声,沈宁在一边心中好笑,沈老夫人来这里,本来就是算着时间来的。如果不能见明王一面,沈老夫人这趟终究有些白来了。但这话,沈老夫人身为长辈,却是不能说的。沈宁便说道,“老方丈,我们只是来为佛事尽心,并不会打扰到殿下的。再说,殿下的院落和我们的肯定不一样,我们这样的人家,自然不会到处乱跑。”老和尚没想到听到一个清脆叮铃的少女声音,诧异侧目,便看到沈老夫人身边的妙龄少女,真是年华美艳,笑靥如花,仿佛一道雪白清亮的光照进来,让你心悸。沈宁的美从来不惊艳,她的存在感却一直很夺目。沈老夫人轻斥,“长辈面前,莫要多舌。”沈宁吐吐舌头,笑着称是,她却明白沈老夫人很满意自己的说话。果见沈老夫人只轻轻说了她一句,便把她介绍给老和尚,“这是我的孙女沈宁,家中排名第四,近日才回到家来,我心里很疼她,才带她来平华寺的。既是明王殿下在此,便让宁儿代我前去,向明王殿下陪个不是。”老和尚微愕,却瞬间明白,不再多言,点点头,长声佛号,让开前路。入了寺庙后,沈老夫人吩咐沈宁去见明王殿下,特有两个和尚在前引路,青萍也跟在她后面。沈宁一路过去的时候,青萍小声问,“按理说拜见明王殿下,也没什么,老夫人怎么自己不来,却让姑娘你来呢?”沈宁笑着答,“许是看我年轻漂亮,可以讨得明王殿下的欢喜。”青萍翻个白眼,心知沈宁是在敷衍自己,便也不再多问。等到了一处院落前,门前自有两个侍卫拦住她们。有两个和尚出面解释,其中一侍卫看了眼沈宁和她的丫鬟,便进去通报了,一会儿出来时道,“殿下吩咐,他素喜清净,不喜欢外人打扰。但既是沈家来,当得一见。殿下请沈四姑娘独自进去,丫鬟便不必带了。”“这怎么行?”青萍当即反驳,“我是姑娘的贴身丫鬟,我不能离开姑娘半步的。”那侍卫冷冷一笑,未置一词,沈宁摆摆手,笑道,“既是明王的命令,小女子遵命。”见青萍还要说话,她回眸,笑嘻嘻地看她一眼,黑白分明的大眼中的冷意,让青萍立刻闭了嘴。是了,沈宁不喜欢青萍为自己拿主意,青萍只需要做个丫鬟,不需要做别的。侍卫放路,沈宁欠身行礼,便行前而去。她走路的姿势和大家闺秀那种温婉婀娜完全不同,飞快而轻灵,雪白衣袂顺着乌黑长发随风而舞。一路所见,是大片大片的荷花池,水中残荷将开未开,浩浩地铺展而开。清淡的香气萦绕在鼻端,眼前全是大片大片的绿色。沈宁看到荷花池的尽头,是一处小亭,那里有个白衣人的影子,她的步子顿了顿。到亭前,才看清,坐于凉亭中的少年,十**岁,白衣若雪,气质温和。他垂眸敛目,手捧一卷诗书,阳光浮在他身上,像漂浮起来一样。他坐在那里,雪衣乌发,如同玉石之于瓦砾,夺夺生光。他和沈宁一样穿白衣,但如果说沈宁是闯入人间的妖精,他则是真正的谪仙人。如果说沈宁灵气逼人,他则是一道月光,浮动而温柔,却让你永生不忘。他名为苏珏,珏,是玉中之王,恰如他这个人一样,君子如玉的一块君子玉。沈宁垂下眼,在亭下欠身行礼,笑道,“明王殿下这里的荷花,是平华寺最好的了。”亭中人抬眸,看向她,半晌微微一笑,道,“我素喜荷花,府上有一处比这里更好的。平华寺的荷花本也是我吩咐种下的,只是因无我吩咐,大多数人并不尽心,寺中花开得残败,倒让四姑娘看笑话了。”沈宁看他语气如他本人一样平和温暖,一点也没有高高在上的感觉,心里大大松了口气。说实话,来自现代,她真的不喜欢对方高自己一头的感觉。幸好这位五殿下没有喜欢人一拜三叩的毛病。听了他的话,沈宁只笑道,“好不好我不敢说,只我是俗人,只要是殿下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苏珏微笑,“四姑娘很诚实。”他抬手,邀请这个十岁多的姑娘上来。两人接着随便聊了一些闲话,苏珏道,“四姑娘果然如淮衣所说的一样有趣。”见沈宁眉间闪过茫然,他解释,“谢淮衣,谢家小公子,日前在‘珠翠轩’和姑娘发生过争执,四姑娘该记得。”沈宁一下子明白了,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外人都说,谢淮衣是五殿下苏珏的人,但这只是传闻,无人证实。没想到今日她亲自从苏珏这里得到了证实,谢小公子确实是苏珏的人。沈宁想了想,慢慢说道,“没想到谢公子还记得我呢。”她笑容调皮,想到了那时候的相遇,其实很有趣的不是么?不过确实没想到自己会劳谢淮衣记得,那时候,他可以拒绝了自己的请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