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桂琴送账簿到淑香园的时候,大夫人杨氏其实也是跟着一起去的。这一路上,杨氏倒也不着急,反倒闲庭漫步起来,心情也格外得好,不由得被这难得的春夜景致吸引住了:溶溶的月色,斑驳的树影,迎面而来的晚风吹得人格外的神清气爽!“乐岁人家喜夜春。朝来收宿雾,快新晴。”杨氏漫步在这朦胧的月夜中竟不自觉得随口吟出一句诗。“夫人好雅致!”桂琴随后赞道,“夫人不愧出自名门,腹有诗书气自华,随口一道便是锦绣词句。这普普通通的春夜在夫人的嘴里更是充满轻松喜悦之感,让人好不欢欣!”“鬼丫头,溜须拍马的话倒是一大箩筐。”杨氏笑道。“夫人错怪我了,这可是我的真实感受,哪来的溜须之词。不过,奴婢看得出来,夫人今晚的心情却是极佳的。”“要过安稳太平的日子当然心情舒畅。”杨氏指着桂琴手中的账本,又道:“这可是个麻烦的玩意,现在有人替我接下了这个东西,我当然求之不得了!”不知不觉,便到了淑香园的门口,杨氏抬头看了看,便对着桂琴说道,“得了,你且进去把这些东西都交给柔夫人吧。我这身子骨虽然还没有好利落,但是,总归还是要硬撑着把事先落下的事情都补上了才安心。”说着,杨氏就不禁按着胸口咳嗽起来。桂琴一笑,“夫人,知晓您向来是事无巨细之人,但是,也要仔细着自个儿的身子才是啊!”桂琴这句话说的不大不小,却让该听见的不该听见的人都听了过去。账簿送入淑香园之后,桂琴便早早地离去,梁雪柔也在书房里看了有一会儿了,对侯府中涉及二房的各项开销的明细也有了更清晰的认识,梁雪柔也渐渐梳理着其中的错综复杂的利害关系……“宛娘,给我上盏茶。这些繁杂的账目看得我眼花缭乱,着实让人心烦。”梁雪柔放下手中的账本站起身来在书房里走动起来。“夫人,是该喝口茶歇歇了!搞清楚这些账目的情况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不如早点休息,免得累坏了身子。”宛娘端起茶盏递给梁雪柔。“让人心忧的不是这些错综复杂的账目,唯独让我神伤的却是这些盘根错节的关联呀!”梁雪柔喝口茶水后陷入沉思,不觉得竟将举起的杯盖停在了半空中。宛娘见状,便知梁雪柔果真为这账本有颇多思虑。梁雪柔沉默良久,眉头也是紧锁不解。“夫人,有什么事需要这般顾虑?”“管理侯府自然不是简单的事,不仅要在平衡各个园子的开销上不能出岔子,更要兼顾到目前的特殊情况,省得给别人留下话柄,辜负了太夫人的期望……”梁雪柔重新坐下来拿起账本又看起来。“夫人提到的特殊情况,莫不是二房那头的戴姨娘?”宛娘看着梁雪柔眉宇间的忧愁,便知晓半分。“戴姨娘有孕在身,确实需要特别对待一些。”梁雪柔言词之中满是忧虑。宛娘看梁雪柔忧心忡忡也不知该如何消解,说道:“夫人莫要多虑,仔细了身体才是,我给您捏捏背吧!”说着便给梁雪柔敲起背。“杨氏这么爽快地答应让我协理管账可不是那么简单,她这是把一个烫手的山芋丢给我了,这时候,还不知道有多人在等着看我的笑话呢!”“夫人顾虑的是呀!还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可要当心了。”“就当前情形而言,戴姨娘可是重中之重。一方面要考虑周全,一方面却要跟她撇清关系。”梁雪柔放下账本,立刻对宛娘吩咐道:“戴姨娘是有身孕的人,自然要多着人手照应着,但是池玉园里新增的新人必须由戴姨娘的人亲自挑选,你让管家在选人手的时候要多多留意。”“还有,以后戴姨娘的衣食起居一概不许池玉园以外的人cha手,尤其是她的饮食要特别注意……对了,以后池玉园缺什么就让管事的通报一下……”杨氏此次脱手放开,无非是要避嫌——避的当然是这位戴姨娘,梁雪柔自然知晓其中关系。所以,她必须采取一些措施,以防万一。这夜,梁雪柔思虑良久。第二天一大早,梁雪柔便在中堂召集了管事的下人,把主要的事情有条不紊地交代下去。“以后淑香园的人均不得踏入池玉园半步,我也不例外,如若坏了规矩,加倍处罚。”梁雪柔义正言辞,下人们纷纷应诺。“散了吧,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正当梁雪柔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下人扑通一声伏倒在地。梁雪柔转身一看,只见崔氏的丫鬟凝云哭得跟泪人一般。“有什么事速速禀告!”晴儿催促道。“柔夫人,我家夫人……身体越来越……不行了……怕是......”凝云哭哭啼啼地呜咽着,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梁雪柔给打断了。“大胆的丫鬟,在这里乱嚼什么舌根呢?你家夫人的事情哪里轮得上你在这里胡乱地揣测?还不赶紧起来,回碧澜园伺候着,有什么需要的东西着人来通报。”凝云被梁雪柔这么一呵斥,竟跪在地上,更加不敢动弹了。梁雪柔对着晴儿说道:“你去扶起凝云,过会儿我派人过去看看夫人。”说完便转身出去了。半晌的时候,梁雪柔命晴儿带着些补品送到碧澜园。崔氏虽已病得卧床不起,但一听凝云说这些补品是梁雪柔让人送过来的,顿时火冒三丈,原来崔氏还在为上次宁儿落水一事怀恨在心。眼下,老太太更是直接把二房的管家之权交到了梁雪柔的手上,戴姨娘又怀了身孕,这件件事情都让她这个真正的侯爷夫人抬不起头来,心中难免气愤。崔氏借着凝云的胳膊挣扎着爬起身来,大骂:“滚!把这些东西全给我扔出去,以后淑香园的东西不要拿进我的碧澜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