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华章见她忽然间沉默不语,只以为她累了,便道:“奴才便出去,烧些水来。”卫珏微微点头,严华章拉了门出去。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素钗培土种下了那些菜秧子,已长得青葱碧绿,菜叶子一茬一茬儿地拔下,没过了几天,便又长得茂盛,幸而素钗心灵手巧,玉舒阁虽是一个小小的院落,但却有一个小小的厨房,里边锅碗盘勺一应俱全,因原本这里是充做杂物房的,更有柴火煤碳等物,三人在这里不会缺少吃食,只是没有荤腥可食,卫珏倒不觉得什么,严华章腿伤未好,眼见着便一天天地瘦了下去。卫珏原是担心的,可他精神却好,因自己也懂医术,在院子里的杂草当中发现了一门能治外伤的草药,名叫九里香的,自己采摘下来,加水炖服,那腿伤便渐渐地好了,只是腿却再也不能伸直,走路永远都一拐一拐的。这里的日子平淡如水,卫珏却是隐隐期望,便这么过了下去,也好,她数着日子等着信期,到了那几日,更是坐卧不安,如果真如那人所说,仅那么一次,便怀上了,她已落得这般的下场,她的孩儿却还要在这世上受苦,受着四面八方而来的冷箭,她只觉前路暗淡无光,可老天爷竟是听到了她的祈求,隔了几日,信期如期而至,她终放下了一颗心来。又过了几日,才吃了晚膳,忽地,外边隐隐有沉闷的响声传来,窗棂子被映得通红,天边仿佛着火一般的通亮,她正感奇怪,素钗便推门而入,道:“主子,您别慌,是乾清宫正放着烟花呢。”“这个日子,却放起了烟花?”素钗脸上现了些奇色,“主子,您忘了么,今日是中宫落定的日子,也是皇上大婚之日。”“原来如此。”素钗见她神色不动,有些着急,“主子,这个时侯,各处小主定是都在已晋封,然后分居各处宫院,咱们被关在这里,只怕真要被人遗忘了。”卫珏苦笑,“遗忘了还好,总可留得一条性命。”院外传来了院门铜锁打开之声,素钗听得清楚,喜笑颜开,“定是有人来了,皇上到底没忘了我们。”她急急地跑了出去,在院子里等着那门打开,却哪里知道,却是一个面生的公公,领了一名太监过来,那太监手里又拿着一个巨大的包袱,却原来是送来米粮的公公,素钗接过了那米粮,难以掩饰眼底的失望之色,笑问道:“这公公,不知如何称呼?怎么孙公公不来了?”那公公长了一张容长脸,笑起来便有几分刻薄,他阴阳怪气地道:“孙公公是御前大总管,忙着呢,今日皇上大婚,大婚之后,储秀宫各位小主便晋封为妃为嫔,既有院落吃食要安排,又要忙着安排中宫事宜,哪有时间来这里?日后珏主子这些事儿,便由奴才们接手了,我姓陈,您日后唤我陈公公便成了。”素钗被他的话讥讽得脸青一阵白一阵,却是陪着小心问道:“陈公公,你经常在御前行走,可打听得到有关咱们主子的什么消息?”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拿出了锭金稞子出来,塞在他的手里,陈公公接过那金稞子在手里抛了抛,淡淡地道:“看在你还识相的份上,杂家便透个底儿给你,若有出路,你还是尽快调离了这里吧,在这宫里边,跟着一个好的主子,可比什么都强。”素钗脸上的神色都变了,呸了一口,道:“咱们是奴才,只有主子挑着奴才的,哪有奴才反过来挑主子?”陈公公哼了一声,“不听劝便罢了,你是忠心,可忠心又当不了饭吃?”说完,与那小太监一起走出了院子,重将院门关上,落了锁。素钗呆呆站在院子里,看着那院门一寸寸地合上,隔了良久,才垂着头把那袋米往厨房里搬。卫珏隔着窗子看得伤心,心想,素钗也算得上一个好奴婢,只可惜,跟错了主子。隔不了一会儿,素钗却如无事人一般地进来,卫珏看得清楚,她的眼睛红红的象是哭过,她只做不知,道:“素钗,刚刚是不是有公公送了米粮来了?”素钗点了点头,望了卫珏一眼,“主子别着急,咱们总不能老在这里困着,奴婢真是不明白,为何无缘无故的,皇上便下得了这般的狠心?既是嫌您的身份低微,初一开始选秀,便不应当让您参选,既是选中了,却这样的冷落,这是活活将人戏弄……”卫珏心底感动,心想日久见人心,她原本对素钗淡淡的,想不到落了难了,倒是她不离不弃。卫珏道:“这等话,却不是你能私下议论的,在我这院子里还好,到了外边,可千万别乱说了。”素钗总觉卫珏与以往不同,脸上因吃了一个月的斋菜,没了以往的艳色,但却更为清丽夺人,更添了几分沉稳,便垂头道:“是奴婢多嘴了。”话音未落,便又听见了院门开锁之声,两主仆互相望了一眼,同时走了出去,却见刚刚那位陈公公弯着腰领了一队人进来,那当首的那个,手持拂尘,却正是孙辅全。素钗见了,满脸喜色,竟低低唤出声来,“终于来了么?”“皇上口谕,卫常在着晋封为从七品良人,既日起迁至永和宫内。”素钗脸上的喜色一下子消失不见了,担心地望向卫珏,却见卫珏脸上全无表情,只恭恭敬敬地下拂行礼:“臣妾尊旨。”孙辅全表情纹丝不动,“珏主子,奴才恭喜您了,请您既日起迁至永和宫内,与同晋封为七品良人的金主子同住。”卫珏微微晗首,答道:“多谢孙公公提点。”素钗拿了银袋子,拿了两个金锞子出来,塞在了同行的小太监手里,那小太监撇了撇嘴,脸上全是嫌弃,“哼,难怪只是升了个良人。”素钗气得直哆嗦,想要还嘴,卫珏淡淡望了她一眼,她将便嘴边的话咽下。孙辅全瞧了她一眼,忽道:“你们且都退下,我有几句话,要对珏主子说。”院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卫珏道:“孙辅全有什么话,便请吩咐吧。”孙辅全伸出手去,端详着手指,漫不经心地道:“珏主子,你可知道,你落得今日这个地步的原因是什么?”卫珏只当没见着他脸上的讥诮,垂首道:“还请公公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