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珏微微转过身来,却见孙辅全眼睁睁地望定了她,道:“娘娘,皇上也难啊,皇上使奴才领您在这儿看着,便是想告诉您,您的苦,他都明白,都放在心底里。”所谓的君恩甚重,不过如此。卫珏抬起头来,笑了,“孙公公,请您告诉皇上,我都明白的,让皇上放心。”孙辅全道:“您若真的明白,便好,皇上几日前才查清了一切,但您知道现如今朝廷局势,他现在不能替您作主,但皇上想让您明白,您受的苦,他都记在心底里。”卫珏脸上露出些欢喜的容色来,点头道:“请您转告皇上,这一切,我都明白。”孙辅全便叹道:“老奴不敢议论朝政,但皇上这些年也难,望珏主子能体谅。”他既已说到这个地步,若她再不识趣,露出些微的不满来,便是对皇上厚恩的亵渎了。卫珏浅浅地笑,道:“孙公公,我都明白,皇上大婚之后既将亲政,自是紧着朝局才对,我不过是后宫妃嫔无数人中的一位,自要替皇上着想,皇上既有安排,我定当遵从,孙公公请转告皇上,臣妾受的这些委屈算不了什么,只要能帮皇上稳定朝局,稳定后宫,臣妾定当竭尽全力。”这一刻,她已下定了决心,她的委屈,在皇帝的心底,着实算不了什么,也看得通透,她若再以此峙宠而娇,在后宫只怕会更艰难。孙辅全吐了一口气,脸上绽放了些笑意出来,道:“如此便好,皇上唤了主子来看着,便是告诉主子,皇上日后会护着主子,让主子不要担心……”孙辅全垂目道,“这皇上让奴才亲口转告于你的。”卫珏透过树叶再往那边望去,却见索额图脸色苍白地从地上站起,皇后身子在微风当中竟是索索发抖,她便知道,皇帝已然彻底收伏了赫舍里家族了,她不由在心底微微苦笑,自己也算有点儿价值,能让皇上这般地对待。皇帝道:“皇后既是将珏良人调至了景仁宫内,那么,不用朕吩咐,皇后应当知道怎么做了。”皇后脸色愈白,弯腰施礼,“皇上,臣妾明白。”皇帝叹了口气道:“再怎么说,你是朕的皇后,是一宫之主,朕怎么会不顾着你?”皇后苍白的脸此时泛了些血色来,此时,她才彻底地明白,她所有的心思,他都一清二楚,他没有特别地看待卫珏……或许特别看待过,但与皇权朝局相比,她们都只占了他心底里小小一个角落,原来,她错了,赫舍里这个姓氏,才是他心底里重中之重,如此说来,她心底里对卫珏的妒,想想便觉好笑,安佳怡之死与卫珏无关,她还能恨谁?她想错了,卫珏在皇帝心目之中,并不比她重,赫舍里这个姓氏,便比她重得多。索额图犯了那么大的错,等若让卫珏身陷不白之冤,可皇上还是顾着他,只轻轻放过,也只是因为这个姓氏而已。只要皇帝心底里不将卫珏看得那般的重,她还有什么放不开的?她与卫珏,在皇帝心目当中,便处在了同样的位置,既如此,她对卫珏心底里藏着的那份妒,便只有好笑了。想到这里,皇后脸上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来,道:“是臣妾糊涂,臣妾日后再也不会了。”皇帝伸了手去,将她的手拉过,道:“皇后,你明白就好。”索额图脸色苍白地站着,此时脸上也恢复了些颜色,恭敬道:“皇上,臣定不负所托,竭尽全力辅助皇上。”皇帝点了点头,抬头望他,“索额图,你在宫里边的那些人,要用在正道上才好。”索额图额头上又冒出了冷汗,心知自那事之后,皇帝早派人将他一举一动看在眼底,只派他手底里的那些人,十有八九已被皇帝知晓了,便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伏地道:“臣该死,臣该死,臣愿领罪。”皇帝慢慢地道:“这后宫当中,不光有赫舍里氏一家之人。”索额图心底明白,皇帝这是让他利用手里的人马对付瓜尔佳氏了,便垂头道:“臣愿效犬马之劳。”皇帝便叹了一口气,目注皇后,眼底有柔和之极的光芒,“皇后,朕今日将你们唤来,所为之事,想必你们心底已经明白了,此事,朕只能告之朕能信任之人……”卫珏在树后听着,心底一惊,转头向孙辅全望去,却见孙辅全不知道什么时侯已然悄悄离开了,等她再回头,却见皇帝携了皇后的手,往前面的翡翠阁走了去,索额图落后半步跟着,三人的话语渐行渐远,再也听不到了。他们定是在布置什么!让她在这里看着,便代表着连这也不避着她么?皇帝需要赫舍里氏的支持,那么要对付的,自始至终是瓜尔佳氏么?想想淑妃,还一门心思地做着她的梦,卫珏不由在心底冷笑。卫珏怀着满腹的疑团回到了住处,自此之后,皇后却没有再找她什么不是,每日里请安作息,都也神态正常,甚至于对她尚有几分和蔼了。卫珏便知道,皇帝对皇后对索额图说的话到底起了作用,让他们的一切行动全都停了下来,宜贵人的肚子一天天地大了,喜欢酸食的性子却没有变,卫珏左右无事,便翻着花样给她做些酸梅子,酸咸菜之类的小吃,两个人的关系便一日日地亲近了起来。隔不了几日,便有消息从乾清宫传了来,只说瓜尔佳鳌拜因专擅弄权被皇帝幽禁。听到这个消息的时侯,卫珏正巧提了篮子酸梅送去正殿,一进殿门,便听到了里边传来切切的求告声,“皇后,请您救救臣妾……”她进到殿内,看得清楚,淑妃跪在地上,拉了皇后的衣襟,脸上全是泪水。皇后面容清淡,“你是你,你的阿玛是你的阿玛,皇上自会调查清楚,你又何必如此着急?在殿内大吵大闹,让人看了笑话。”淑妃从地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站定,一转身,便看见了卫珏,朝她苦笑了一下,扶了宫婢的手往殿外走,经过卫珏身边,却冷冷地道:“我不过是首一个罢了。”卫珏看着她的背影,心底阵阵发凉,匆匆向皇后告辞之后,回到住处,便有消息从宫妃们私底下的窃窃私语中传了来,原来,瓜尔佳鳌拜今日上朝之后被皇帝留了下来,以布库嬉戏之名演练布库,趁机使人拿下了他,既刻送宗人府幽禁。严华章也四方打听,带来消息,说当时战况惨烈,到底瓜尔佳鳌拜是满洲第一勇士,武功盖世,在后宫之中更有人跟随,皇上身边布库高手曹金便是此次缉拿的功臣,卫珏这才知道,原来许久以前,皇帝便开始布置这一切了,他不会容许有人破坏这个计划,不容许节外生枝,因此,才将她受冤屈的事化成小事,并以此来向赫舍里家交换。二连三的消息传了来,后宫之中更是风声鹤唳,淑妃宫门紧闭,隔不了几日,便自尽于寝宫当中。她们之间长久的争斗,却是这样的结局,让卫珏只觉世事荒唐,原来她们的争斗,在皇权面前,这般的不堪一击。自此许多年之后,珏良人成了良妃,生下了八皇子,在宫里面风平静地生活,但后宫之人都知道,良妃,是皇帝心目之中不可缺少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