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们按吩咐洗浴完,喷了些香粉在脖颈和腰腹间,穿上柔软的粉色衣裙,腰间系好白色织锦腰带,清一色亭亭玉立的站在婆子们面前接受检查,噤声不言,稚嫩脸蛋上全是期待和兴奋。“你怎么没喷香粉?”一个婆子检查到兰猗颈窝间并无粉末余迹,厉声喝问。兰猗还未开口,卢江便抢着回答:“兰儿姐姐身上有天然的香味儿,不用撒香粉都很好闻。”那婆子诧异的扬了扬眉,眉眼间顿时带上鄙夷之色,嗤道:“小狐媚子,待会儿有你好受的。”“等等,这倒是个稀奇事儿。”另一个婆子计上心头,上上下下打量了兰猗一番,立刻附在那婆子耳边,嘀嘀咕咕的说起话来。两人眉花眼笑的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便急匆匆的离开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起,兰猗愈发紧张,一颗心噗通噗通狂跳起来。几个婆子在前面带路,女孩们离开了浴池,规规矩矩的跟在后面,又兴奋又紧张,心中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自豪感。原来燕子府的婢女这么风光,也不知那上等婢女的风采是不是更了不得?这可比普通小户的闺女神气多了!一批小女仆洗漱打扮得又干净又漂亮,等着太阳下山后去服侍老太爷……这无论如何都不正常!兰猗的不安越来越盛,脑里快速思考着如何摆脱未知的困境,她悄悄扯了扯小春的手,低声道:“小春,我看这事儿不妙。从我进入合院那天起,我们的遭遇就越来越诡异。谁家的婢女能好吃好喝的住着,还花枝招展的服侍主子?我怀疑这些人不安好心想害我们,得想办法逃走才行。”小春也有些疑惑,却并没想得太深,反而拍了拍兰猗的手背,安慰道:“我从前没见识过大户人家的婢女是什么样子,想必也差不了太多,你别多心啦。”兰猗还想再说,却见一个婆子拧眉怒瞪,斥道:“嘀咕什么?”她只得赶紧闭了嘴。一行人绕过正厅,路过几排厢房,空气中似麝非麝的奇怪味道愈来愈浓。有几间屋子房门大开,一些小厮正进进出出的搬运着东西,有炉鼎、柴火、装着五颜六色粉末的大小青铜器皿等,令人眼花缭乱。耀石正站在门口指挥众人,和身旁的赵嬷嬷说说笑笑。陡然间,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厮从屋内跑了出来,脸色苍白,似乎受到了惊吓,连声叫道:“李、李管事……炼丹房内室发现了几具死尸!”耀石私底下认了李长海做干爹,自然也跟着姓李,平日几乎做了李长海的下手,替其亲自操劳大部分事情。他眼睛一瞪:“大呼小叫的做什么?还不搬出来扔掉?”赵嬷嬷慢慢走近,冷笑道:“炼丹房清理完了,就去采经房看看,算算也有两个月时间了,那些小蹄子们也该出来了。”说话间,几个手脚快的小厮已抬了几具身材瘦小的女孩尸体出来。“啊!”孩子们恰好跟在婆子们身后经过,一见那些同龄女童的尸体,顿时吓得捂脸尖叫,连连后退。兰猗不可置信的死死盯着其中一具尸体,那死去的女孩儿穿着嫩绿金纱短衫和百褶裙子,华贵的衣饰却掩饰不住那干瘪细瘦的身体,几乎瘦成了皮包骨头的人干。女孩儿面色惨白带灰,印堂青黑,嘴唇发紫,死不瞑目的大睁着双眼,一看便是中毒身亡。“鹊乔……”兰猗双目发直,两腿发软,几乎快瘫倒在地,挪动着靠上前去,嘴里喃喃:“鹊乔……鹊乔!”“她怎么了?嘴里叽咕什么?”赵嬷嬷皱眉,转头看着婆子们。婆子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有个机灵点的婆子立刻上前去拉兰猗的身子,骂道:“死丫头,快点走开!”兰猗已听不到任何声音,眼前的一切恍若混沌,只剩下那具干瘪的女尸。她不由自主的纵身扑到尸体上,双手颤抖的乱摸,厉声尖叫大哭:“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蠢货,快点拉开她!”赵嬷嬷怒喝。小厮们七手八脚的架住兰猗,可她就像疯了似的,拳打脚踢,毫不犹豫的张嘴就咬,几下子推开束缚,犹如丢了魂儿的行尸走肉。“还愣着干什么?把人带走!”婆子们赶紧应了一声,拉着其他呆滞的小女孩先行离开,可那些孩子似乎被吓傻了,愣愣的驻在原地挪不动脚步。“为什么……你醒醒,睁开眼睛看看我啊……是我来了啊。”撕心裂肺的哭声在众人面前一阵高过一阵,宛如牡丹泣血。那曾经娇俏可爱的脸蛋,那曾经白白嫩嫩的手指,那曾经柔软小巧的身体……统统化作一阵青烟,消失在了遥远的记忆之中。鹊乔只以一片死寂回应兰猗这份痛入心肺的哭泣,也不知她陷入燕子府藏春苑的炼丹房后,心中明不明白这就是曾经她所憧憬的“七少爷”的家?也不知她在面对燕老太爷那变态残虐的嗜好时是否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也不知她在绝望之时有没有哭着喊过“兰猗救救我”?这一切,再也没人知道了。兰猗抚着鹊乔青紫色的面庞,摸到她瘦得不成人形的身子,一时心酸绝望如洪水般淹没了整颗心,疼痛如绞,霎时哭晕了过去。“这丫头是不是中邪了……”也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天啊,在死尸上又摸又哭,她也不怕中毒?”四周的丫鬟婆子仆从小厮们纷纷交头接耳,胡乱议论,讪讪的看着这扑在尸体上的女孩儿,不知如何是好。赵嬷嬷脸色难看的质问耀石:“这是怎么回事?”耀石收回诧异的目光,摊了摊手,无奈道:“我也不知道……嬷嬷,这事儿可不好办,刚刚你的人去请示了老太爷,说的神乎其神的,弄得老太爷对这丫头兴趣挺大,特意叮嘱了我,指定要她。眼下可怎么办?”赵嬷嬷恶狠狠的啐了一口:“能怎么办?再洗一次呗!小贱蹄子,真是不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