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琴和蓝棋一愣，好像真的没错，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回想起适才陪着主子在林中散步时确实是遇到了吴兰儿，来不及多想，两个婢女已不自觉的点了点头。“这不就对了，蓝书怎么会看走眼？”兰猗笑道。蓝画已回过味来，也勉强笑道：“恐怕是蓝书看岔了眼儿吧。我和兰儿又没有犯错，怎么会被老太爷捉去呢……阿嚏！”她不好意思的打了个喷嚏，脸色苍白如纸，双手微微抚在肚腹上，一副娇软无力的样子，看上去确实像染了风寒身体不适，更何况衣饰完好，只是额前头发被风吹乱了，显得有些羞涩。兰猗暗暗观察对方的反应，见她们已信了八九分，当下不容她们多想，仿佛自言自语道：“真是奇怪！刚才我陪着蓝画去了一趟三姨娘的厢房，却没找到雪菱姑娘，她也不在这里。你们谁见着她了么？”立刻有一个声音冷哼道：“雪菱是三姨娘身边的人，身份自是与我们不同，怎会愿意住在这么狭小的厢房里？”又有人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四少爷的婢女竟直接歇在主子的厢房里，或许还不是歇在房里，是歇在四少爷枕边了呢。”这话说得竟如此赤裸裸，饱含不甘与嫉妒。其他各怀心事的各房婢女目光闪烁，抿嘴不言。她们原本就不满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夏日炎热，纵然稻梁山比别处凉快些，这夜间仍是难熬。别说人家是北京来的人了，就是三房那几个奶奶身边的婢女都分到了主子房里服侍，哪像她们如此被人忽视？兰猗轻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可奈何：“咱们抱怨归抱怨，可不要被人听去了。”蓝琴仍奇怪道：“你们找雪菱做什么？”兰猗笑了笑：“雪菱姑娘下午上山后向蓝画借了一件衣裳，说是自己的衫子弄脏了，我们就想着去看看她……”蓝画心中暗赞她心思缜密，一步一步诱使他人相信那被老太爷糟蹋的女子就是“失踪”的雪菱。她也装作不经意道：“其实也就是一件衫子罢了，雪菱与我身形差不多，送给她也无妨。”毕竟从前是一起服侍过同一个主子的，蓝琴也不再多说，主动搀扶了蓝画进里屋洗漱歇着。“蓝画怎么这么傻？自己都没衣服穿，还借给别人，这被山风吹坏了，受苦可不是自己。”蓝棋看着她们的背影，愤愤然道：“兰儿姑娘，你是没看到，刚才绿柳过来拿我的宫扇，连个谢字都没有，那眼睛啊长到头顶上去了。她自己不带扇子，还借口说三奶奶没带扇子，以为我是傻子好糊弄呢？”“是啊，也不看看她从前是在哪个主子身边服侍的，墙头草一般，风往哪儿吹，人就往哪儿倒。”三少爷房里的上等婢女紫樱随口附和。她早就看绿柳不顺眼了，平白得了**奶那么多好处，一看**奶不得势立刻调转风头另谋出路，简直令人不齿。见三少爷的人都站在自己这边，蓝棋更有理了：“真叫人恶心！还不是仗着三奶奶得了三姨娘的欢心，那绿柳就巴巴的自己求了去三奶奶身边，一副垂着涎水的奴才样儿！”兰猗忽然幽幽的插了一句：“雪菱姑娘虽是三姨娘身边的人，倒比绿柳姑娘和蔼多了。”一听这话，紫樱可不干了，翻了个白眼儿：“你又不是绿荫苑的人，知道什么？雪菱跟在三姨娘身边，别的没学会，那两面三刀的功夫倒是不输任何人，我都挨了她好几下软刀子了。”“对啊，对啊！雪菱惯会捧高踩低的，从前在北京我和她一起服侍过老太君，都不知吃了多少暗亏。”“还有三姨娘身边的南霜，不也是这种人吗？刚来燕子府就打碎了三少爷赏给我的琉璃玉杯，还反咬一口说是我自己弄坏的，真是太过分了！”其他三房的婢女们瞬间群情激奋起来，纷纷你一句我一句，平日里不敢说的话、受过的气，趁着这时全吐露出来了。看样子，三房的人对三姨娘的婢女怨愤颇大，雪菱定然孤立无援。这边正闹腾着，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人声鼎沸，大声叫嚷。听那动静似乎是要抓什么人，正让厢房里的婢女们都赶紧出去。婢女们惴惴不安的互相看了看，似乎都预感到今晚有大事发生。兰猗转头柔声说道：“蓝琴姑娘，蓝棋姑娘，多谢你们照顾蓝画，我去叫她起来，你们先出去吧。”蓝琴和蓝棋感念她的柔婉有礼，心中不免生出好感，点了点头，跟着其他婢女们一道走出了屋子。不多时，蓝画在兰猗的扶持下出来了，苍白的脸蛋上抹了胭脂，在夜晚的油灯下恢复了平常的清雅可人。众婢女只道她身子不适，赶紧挤了挤将她们让了进来，一排溜儿规规矩矩的站着。“四少爷，各房的婢子们都在这儿了，您点点看。”一个精瘦的青年男子殷勤的迎了出去。他是李长海的远方侄子李儒，顶了李耀石内府管事的职，才刚上任就陪着主子们来到稻梁山祈福。燕骞身着一袭紫色大衫袖对襟长袍，头发仅用玉簪束起，匆匆忙忙的在一群仆从小厮的簇拥下走进了院子，阴厉的双眸淡淡扫过屋檐下站着的一排排婢女，浑身散发着诡谲而森然的慑人气息。“给我好好查一查，哪房少了人，少了哪个人，立刻报上来！”“是！”他的贴身仆从们迅速领命，走到婢女们面前一个接一个盘查核对起来。李儒赶紧跟上去，拿着名册协助盘问。兰猗早已安排妥当，悄悄握了握蓝画的手，示意她安心。蓝画原本有些腿软，胸口如揣了一只兔子胡蹦乱跳，但看到吴兰儿坚定自信的目光，骤然心中一定，暗暗点了点头。“回四少爷的话，除了七少爷身边的蓝书姑娘不在，各房婢女一个人都没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