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老太爷其实也记不清那个婢女的模样了,只依稀记得她体态婀娜,身子娇软。当一个男人精虫上脑的时候,哪还顾得上对方的脸长成什么样?此刻被他们的对话一带,他也认定了担架上那衣衫散乱的少女正是自己享受过的那一个。不过这婢女是郭氏的人?燕老太爷却有些迟疑了,莫不是她又想用另一个女人来拴住他的心?这郭氏的花花肠子也忒多了点,手段竟耍到了老虎头上,杀杀她的锐气也好。他对郭氏颇有些不满,拿定了主意,便冷声道:“这女子不识好歹,即刻鞭笞三十大板,再送回燕子府外院骑木驴游一圈吧。”骑木驴?郭氏全身一颤,脸色顿时煞白,险些站不稳脚跟。被骑木驴的女子一般是打为“娼妇”出轨的女人,要坐在刑具上游街,那刑具状似马鞍,鞍上竖着近尺许的木制器具,随着木驴走动而前后左右搅动。郭氏忍不住脱口而出:“老爷子,您记不得了吗?那个该死的贱婢怎么可能是雪菱……”话才出口,燕还已冷冷打断了她:“难道三姨娘知道是谁?”“不……我不知道,我怎会知道?”郭氏自知失言,赶忙撇清,咬牙否认:“雪菱跟了我近十年,我相信她的为人,绝不会勾结歹徒陷害主子。”燕衡先前接到消息立刻带人搜山,却还是比燕还慢了一步,自然什么都没搜到。此刻他怒火滔天的坐在右侧,鼻翼噏动,双拳紧握,虎视眈眈的盯着燕还,冷哼一声:“七弟比鸣卫还先搜到雪菱,可是未卜先知?”燕还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爷爷遇袭,鸣卫四处奔走搜山,闹得动静这么大,我比不上四哥消息灵通,还是慢了一步,怎么谈得上未卜先知?”烛火摇曳,耀得燕骞阴冷的脸色忽明忽暗,一片寒意。只听他冷冷道:“七弟不必得意,你抓了一个雪菱,我也可以揪出你的蓝书。”站在婢女中间的蓝书猛然听到四少爷提起自己的名字,惊愕抬头,秀丽清雅的脸上满是不知所措。郭氏进来前早已收到雪菱被袭昏迷的事,心中暗恨,又慌又乱,勉强装着毫不知情的样子。这骞儿真是太沉不住气了,如此打草惊蛇,岂不是要演一场贼喊捉贼的戏码?其实她却错怪了燕骞。燕老太爷遇袭后,保护他的侍卫们就已开始紧锣密鼓的搜山,一队人恰好与燕还的人碰到了一起。当时除了郭氏身边那四个侍卫是她的心腹侍卫,其余人全是南京燕子府的鸣卫。平时鸣卫们受到三少爷的打骂不甚其数,又经常冷眼旁观老太爷残虐女童,有正义感的鸣卫心中早已不忿,当下悄悄透露了消息。忠于七少爷的鸣卫立刻传达了消息给主子。燕还听了侍卫描述,确定那遭到侵犯的婢女十六七岁,肯定不是她,这才稍稍放心,但仍感觉事有蹊跷,抓紧机会搜了一遍山,果然搜到了昏迷的雪菱。正在此时,燕老太爷一声咳嗽打断了他们,颓然道:“……你们,谁抓了什么人,给我仔细说说。我不要听别的……就说说抓到了哪个凶手!”“爷爷,骞儿接到消息后立刻排查了所有人,仆从小厮包括侍卫一个都没少,只是婢女院中的蓝书不见了。蓝书可是远心苑的人!”燕骞最后一句话可谓导向性极强,果然,燕老太爷瞬间想起小孙子与自己的过节,目光有些闪烁,冷冷道:“还儿,叫蓝书出来问话!”正站在人群中的蓝书此时吓得腿都要软了,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被主子们认定是打伤老太爷的歹徒,当下脑袋急摇,连连摆手,一下子扑倒在地,尖声叫道:“老太爷,四少爷,七少爷……奴婢冤枉啊!奴婢……奴婢什么都没做,奴婢只是和吴兰儿出去寻找蓝画,结果……蓝画……”“蓝画怎么了?”郭氏厉声追问,想逼得她说出对雪菱有利的话来,毕竟当时躺在老太爷身下的少女确实另有其人。可蓝书心中却惦记着七少爷,她这一箭双雕之计想要除去蓝画和吴兰儿,就是希望自己能早日顺利当上七少爷的小妾。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来七少爷与三少爷、四少爷水火难容,而三姨娘又是两个庶出少爷的娘亲,她若说出真相,一来定然被人发现自己当时也目睹了现场丑事,二来必定失了七少爷的心。“……蓝画挨了骂哭着跑了出去,奴婢担心她,就和兰儿一起去找。”蓝书终于做了决定,伏下身子颤抖着说道。“蓝书,你在说什么?始终和我在一起的明明是蓝画啊。”一道少女娇嫩清脆的声音带着不可思议的惊讶,骤然响起。娇小纤细的女孩儿一脸震惊,茫然无措的摆了摆手:“七少爷,我一直和蓝画在一起,她心情不好,我们就打算到林间散散心,哪知蓝画被山风吹得着了凉,肚子疼去凉亭旁如厕,那时我正好遇到了六小姐,六小姐可以为我作证的。”燕还静静的看着她,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神色却渐渐柔和起来,转头去看对面的燕容。燕容的脸上不见丝毫异常,只点了点头,默认了吴兰儿的说法。但她那稍显艳丽的桃花眼中,微微蕴着些许含义不明的意味。燕还不动声色将她眼中的意味收纳眼底,唇角若有若无的弯起一抹诡谲笑意,寒冷若冰。蓝画纵然再害怕,此时也不得不配合起来:“七少爷,兰儿说的话句句属实,我们确实一直待在一起,散了散步就回来了。”话到此处,就连郭氏都不禁有些迷惑,当时暮色四合,天色昏暗,她让侍卫逮来那个嘤嘤哭泣的婢女后直接塞给了老太爷,当真没仔细看那张脸。到底是蓝书还是蓝画,郭氏也分不清楚了,但不论是谁,这两个婢女,加上吴兰儿,不论她们有没有发现端倪,万万都不能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