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顿时哗然,但又立刻识时务的鼓起掌来,片刻之间,已自动忽略了那令人尴尬的复社名流。出了这档子幺蛾子,真替他们脸都臊得疼。方以智、黄宗羲等人拉着早已呆滞的侯方域向外走去,个个强忍怒火,只觉得脸面都丢尽了。混乱之下,侯方域还没忘了让自己的书童等人将主台位前的银票金银全数搬走,匆忙而慌乱,颇为狼狈。此刻还不走,留着等人看笑话么?眼看复社众人都依次离席而去,陈贞慧呆站在原地,竟成了最后一个未走的人,他看着那一对俊美无双的男女,只觉得刺眼至极,忍不住就要冲上前去大声喝骂。可才踏出几步,胸前突然伸来一条修长的胳膊,庄庭宋闪身而出,阻住了他的去路。“识时务者为俊杰。陈公子,若还有兴致,就请坐下喝酒吧。”陈贞慧愤怒得鼻孔一张一翕,目光在李贞丽脸上逗留片刻,愤然甩袖离去。灯火辉煌之下,他昔日高瘦的身影似乎都矮了几分。庄庭宋在他身后笑道:“慢走不送!”侍女牵来了大红喜绸,让兰猗和燕还一人拿住一边,走到供有天地君亲师牌位的供桌前,行跪拜祭祀大礼,然后再行对拜礼。这份仪式的模式参考了新人拜堂的流程,赋予姑娘与恩客最美好的寓意。在一面巨大的西洋大铜镜前,侍女替兰猗解开了秀发上的红绸带,纤手动处,青丝如墨直直倾泻下来,云雾般垂落在少女白皙红润的脸颊旁,燕还拿着一把梅木脊梁象牙梳子,轻轻撩起那乌黑亮丽的长发,一梳到底,畅通无阻。完完整整的梳完三下后,他按照侍女的示范,替少女挽了个清爽简单的发髻,就算完成了梳拢仪式最重要的部分了。接着,李贞丽被簇拥到了厅堂上座,兰猗接过侍女倒好的热茶,跪拜义母后依礼奉茶。李贞丽眼眶通红,笑着点头接过,吹了吹滚烫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满厅宾客不断叫好鼓掌,享受着美酒佳肴的同时,搂住身边的姑娘,热血沸腾,似乎感觉今晚要做“新郎倌”的人变成了自己。庄庭宋全程带笑在一旁观看,时不时朝燕还挤一挤眼睛,衷心替好友感到高兴。这家伙多年的心愿终于要实现了,虽然还是有点不尽人意,但这样也不错,日后再想办法把那小丫头赎出来就好了。礼毕后,按照惯例,李香君要在入闺房前做最后一次公开献艺,意为报答宾客们昔日的照拂。从前鲜少听到这位香扇坠曲艺的客人们大饱耳福,惊叹而激动,听着李香君将《紫钗记》、《南柯记》、《邯郸记》、《还魂记》等剧目依次娓娓唱来,每一个音节每一句曲词都曼妙无比,清亮动听。看着舞台上那个身影茕茕的红衣少女,燕还似乎觉得她瘦弱娇软的身子里始终直立着一根傲骨,支撑着她从不向命运低头。少女音调娇柔婉转,和着声乐的美妙音调,平静中带着震撼人心的力量,缓缓揪住了每一个看客的心。男人始终凝视着她,从前虽然暗中来明月馆远远瞧过她几次,但没有一次是像今天这样,静距离的看着她被所有人的目光包围,如月华万丈,遗世独立。他不可抑制的嫉妒那些宾客,瞥见他们惊艳的眼光,心底涌起一阵又一阵怒火,但终于都慢慢平静下去。他错失了她五年,这五年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始终被那些人贪婪的目光洗礼着,避无可避。还好,从今往后,她完完全全是他的了。不再属于任何人。燕还怔愣许久,忽然听到耳畔传来一浪高过一浪的掌声与叫好声,他的目光依然追随着她,她只略带矜持的向台下行了一礼,便缓缓走下舞台向他走来。李贞丽继续招待宾客们欢宴,歌舞陆续上台,饮酒作赋,猜拳行令。兰猗抬头看着燕还,目光接触到他的,相视一笑,牵手上楼而去,似乎楼下满厅喧闹都不再属于他们的世界。侍女们打开大红满目的闺房,案几上那对龙凤红花烛不知什么时候已被点燃,一个满身暗红衣裳的婆子走进来,眉目慈祥,笑着说了一番祝福言语和吉利话儿,侍女又在闺房四处撒了一些寓意吉祥的铜钱、桂圆、莲子等物,接着寇白门便端着一个小托盘进来,将它放在梨木圆桌上,回过头对兰猗轻轻一笑,目光中满是安抚与鼓励意味。那小托盘内盛着一条洁白的丝绵白斤,在烛火耀映下,泛着柔和的光芒。房门“吱呀”一声被悄悄关上了,将门外的奏乐歌舞声全数隔离开来,房间内瞬间安静,只听得见两人浅浅的呼吸声。兰猗慢慢走到房门口,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听到醉墨和施施过来问了几句,说“夫人有令,随时听奉小姐的吩咐,不得懈怠”,外面守门的两个侍女应道“是”,她们便又离去了,而楼下行酒醉饮的喧嚣始终不曾停歇。她微微脸红,心想:这规矩真是过分,连“洞房”都要在宾客还未散席时就被人守着进行。她转过身来,想开口说话,可眼前忽然一暗,高大的身影瞬间抵达身前,两条有力的手臂从腰间往下,紧紧搂住她的娇臀往上抬起,让她的双腿下意识的扣在他结识的腰间,还未反应过来,铺天盖地的吻便落到了她的唇上。燕还的动作很猛烈,唇齿间的力度几乎让她疼痛得尖叫出声,他似乎全然释放了自己长久以来的压抑与痛苦,故意在她身上撩起一簇一簇小小的火焰,直到那些火焰慢慢连成一片,逐渐成为可以将她燃烧殆尽的凶猛烈焰。他身高腿长,她娇小玲珑,被他抱起后被迫瘫坐在他修长的大腿间,后背是坚硬的门板,身前却是他炙热的胸膛,他吻得那么深,让她几乎不能呼吸,他的霸道与掠夺让她再也无从思考,喉咙里一声细微哽咽,全数被他吞没。两人纠结的喘息交织在一起,随着身体亲密的接触逐渐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