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金陵的乐籍女子，脱籍从良或婚娶都必须在夜间进行，这是当时默认的风俗。就像当时李香君的梳拢喜宴安排在夜晚时分一样。寇白门虽是明月馆的头牌，可因为性格单纯不圆滑，与秦淮河边很多姑娘都挺要好。她大婚的时刻，她们怎么能缺席呢？浓妆重彩的寇白门拜别了李贞丽后，依依不舍的坐上了迎亲的花轿，在数千名官兵的簇拥下，跟着保国公的马车风风光光的离开了这个纸醉金迷的烟花之地。兰猗与燕还站在媚香楼的栏杆前，居高临下目送着迎亲队伍渐渐远去，耳畔吹拉弹唱的喜庆乐声也慢慢消弭，终于，四周又恢复了黑夜的浓重肃穆。少女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在这个欢庆的时刻，她却高兴不起来。虽然前几日已接到消息，便赶到了明月馆与寇白门团聚，两人睡在一张床上咬着耳朵说了很多贴心私密的话儿，但今日送走了她，兰猗仍是觉得心痛无比。好像感觉自己快要迷失了。她痛恨自己为什么前世不好好关心历史，以至于对寇白门、李贞丽等人的命运完全没有预见性。而记忆里，历史上的李香君命运多舛，与侯方域分分合合十来年，最终还是没能逃过“血溅桃花扇”的悲剧。不过，那毕竟是戏剧里的情节，那一幕是否曾真正上演，谁也不知道。至少，现在的李香君已经与侯方域一刀两断，而完完全全是燕还的人了。夜已深，一轮孤月悬挂中天，静静照耀着水流缓缓的秦淮河。今晚，燕还留宿媚香楼。灯火早已熄灭，兰猗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回想着湄小娘的音容笑貌。以后，只怕再见她一面都难了。朱国弼虽在南京城内购置了府宅，但说到底他并不甘心屈居南京，今后估计要移居他处，寇白门便也跟着走了。燕还也没有睡着，听到身旁之人翻来覆去的响动，突然伸手将她搂过来，低声道：“睡不着吗？”“嗯。”少女有些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仍想着自己的心事。似乎觉得自己被忽视了，燕还重新搂紧她，凑着吻上去，也不说话，只密密麻麻的吻着她娇嫩的脸蛋。兰猗有些嗔怪的扒开他不老实的手，身子往里面拱了拱，娇柔道：“别闹了，快睡。”“我也睡不着，有件事儿跟你商量下。”燕还紧黏上去又贴着她的后背，双臂环住她不听话的身子，一边摩挲着捧住她的脸吻得难解难分，一边呢喃着轻声道：“兰猗，嫁给我好不好？”什么？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不是……说好了，等明月馆的姐妹们都找到了退路……”少女被他吻得气息不稳，埋头钻进了他怀里，闷闷的嘟哝道。燕还皱起俊眉，语气里似乎有些抱怨：“都这么久了，我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快了，快了。你数数看，这近一年时间来，明月馆从良赎身的姑娘多达十个，还剩下一半多在等着各自的缘分呢，这又急不得。”兰猗说起这件事来，心中又欣慰又担忧。每一个姑娘离开明月馆，她都竭尽心力为其添妆，协助李贞丽让她们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也不枉在明月馆耗费了那么多年青春。可她私存的银钱库存早已见底，一直是李贞丽拿着燕还赠与的那五百两金子时不时偷偷接济她，再加上燕还每月按时拨送银两交到她手里，这才不至于手头紧张。从前为侯方域还债的银钱亏空还没补上，就连寇白门出嫁时，除了添妆礼金，她也没法及时还上从前借过的银子。虽然两人感情深厚，寇白门也从不把这些银钱放在心上，但让她缺了一笔压箱底的钱就出了门，真是一大遗憾。燕还在黑暗中盯着少女忽闪忽闪的眸子，知道她藏了心事，沉默半晌，突然开口道：“明天我再送一千两黄金过来。”“为什么？不用！”少女几乎是下意识就出声反驳。燕还斜睨着她，忽然揉住她胸前的高耸之处轻轻用力，沉声道：“小丫头，你为了侯方域赔上那么多银子，以为瞒得过我吗？我一直等你开口向我坦白，可你倒好，自己都捉襟见肘了，还装着没事人似的照顾其他姑娘。我是你的男人，你还信不过我？”兰猗吓了一跳，半晌，瘫软在他使坏的手掌之中，轻喘着求饶道：“……还，你捏痛我了。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跟你说。”男人丝毫不理会她的示弱，腾出一只手来沿着她起伏的躯体向下探去，一路揉捏，忽轻忽重，语气邪恶的问道：“知道错了？”“嗯，嗯……知道了。”她呜咽着说不出话来了。“以后还敢不敢对我有所隐瞒？”她忙不迭点头：“再也不会了。”“乖，别动。”燕还暗自轻笑，一只手轻轻握住她的后脑，浅吻着她的眼眸。少女发丝如瀑，若有似无的清香。他真的不在意么？毕竟那一千两黄金是他送给她的礼物。可是她却大部分花在了别的男人身上。“你别生气，我就是怕你多想，所以才……你不知道，侯方域的父亲与我父亲是昔年好友，他家对我家多有照拂，他在外人欺负我的时候也维护过我……我只是想还清他的人情。”兰猗紧张的解释着，斟酌着用词，生怕男人发怒。“你跟他还是幼年相识？”男人挑了挑眉：“嗯，我懂了。你还清了他的钱债，那就欠我一辈子情债。是不是这样算的？”少女笑着轻捶了捶他的胸膛。燕还嗓音低沉，温柔如水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转，眼眸深深，不知是喜是怒。兰猗被他看得心虚，沉沉的应了一声。他再不给她机会辩解，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碾转厮磨……这样的甜梦，真想一辈子做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