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半夜的,他来做什么?”自从那日宴后,万妈妈可还没和吴君钰见过面,因着他和梓蓉的那一层关系在,万妈妈也从来没想过把他发展成翠红楼的恩客。“可能是来谢娘亲上次相助的恩情呢,人人都说他是个神仙样的人物,正好,我也跟着娘亲一起去长长见识,”莺歌这些天可没少听别人念叨他,闻言,立时来了兴趣,披着衣裳就要下床。“胡闹什么,你现在可还坐着月子呢,哪里有见客的道理?”万妈妈将她按回床榻,“好好的给我躺着。”她又不出屋子,莺歌不以为然,不过也不和万妈妈辩,老老实实的答应下来,十分乖巧的模样,待万妈妈出了门,她忙从床榻起身,寻了厚斗篷披上,悄悄的跟了上去。“在下不请自来,多有失礼,还请万妈妈见谅。”刚下楼就听见有男子声音响起,清朗温雅,仿似三月清风徐徐动,单听声音便觉此人不凡。莺歌忙放缓步子,透过门缝往里一瞧,当即愣住。只见一欣长男子玉立厅中,他眉眼清朗,五官清隽,发上束着嵌明珠镶宝玉缎带,身穿宝蓝色绣暗花锦缎长袍,腰坠麒麟佩,脚蹬登云靴……竟是她从未见过的俊气、贵气、雅气,一瞧便知是金堂玉马之家出来的人物。“公子客气,你是贵人踏贱地,妈妈我欢迎还来不及,又岂会怪罪?”万妈妈对吴君钰极为恭敬,见了面,忙敛衽行礼。吴君钰虚扶了一把,两人寒暄几句,分了主宾落座,万妈妈又吩咐下人上好茶。莺歌见下人出来,猛的回过神来,忙避到阴影处的帘帐后躲避,黑暗中,她抬手抚上胸口,掌下心跳仿似擂鼓一般,又急又快,几乎要跳出腔子,脸也微微有些发热。听得下人脚步声从身边经过,她咽了口吐沫,深吸了口气,复又悄悄步出去,透过门缝窥探厅中情形。吴君钰坐于座上,分明是简单至极的动作,由他做来却是别样端雅,莺歌上上下下瞧着,越瞧越觉得倾心。若是能得这样的儿郎相顾,她这一辈子也算是不亏了。“万妈妈,我今儿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吴君钰不知隔墙有耳,只望向万妈妈,说出此行的目的,他道:“那夜,我和蓉儿来此,酒水都是万妈妈亲自准备的,结果蓉儿却中了媚药,我此番前来便是想要一问真相。”万妈妈脸上的笑容一僵,她是何等乖觉人物?见吴君钰不称‘沈姑娘’而称‘蓉儿’,便知那晚必有旖旎,不由咬牙。这人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若沈姑娘不中招儿,他如何能春风一度?想是如此想,心里到底还是不安,毕竟,沈家不是她能得罪的,而眼前之人似乎来头也颇大,“吴公子这样问,可是怀疑我万妈妈?”吴君钰一笑,朗朗道:“万妈妈不要误会,蓉儿当初既然愿意将事情托付给万妈妈,便是信你,她信的人我也愿意相信,今日来此只是想请万妈妈给个方便,此事毕竟发生在翠红楼。”万妈妈松了口气,“不瞒公子,那天苏半山的确是找过我,希望我能给沈姑娘下药,可沈姑娘对我家莺歌有救命的恩情,我岂会狼心狗肺?是以,当时便同他虚与委蛇,一来是降低苏半山的戒心,二来也是防着他再寻其它的路子害沈姑娘,可这药我是万万不敢下的。沈姑娘为何会中招,这个我也奇怪。”“那万妈妈时候可调查过?”“查过,当天晚上就把沾过酒水的伙计分辨关起来盘问了,可愣是没问出什么来,只是……”万妈妈有些迟疑。“但说无妨。”“我也查看过当天的酒水,那鸳鸯壶里的没什么问题,倒是沈姑娘用的酒杯不大对劲儿,有股合欢散的味儿,我估摸着那药应该是被人下在酒杯里的,而那酒杯……”万妈妈扫了眼立在旁边的一明,静默不语。她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一明碰过酒杯。吴君钰神色冷了几分,“敢情万妈妈竟是怀疑到我头上来了。”“不敢,只是此事的确蹊跷,我也弄不清怎么回事儿,这才胡乱猜测,”万妈妈忙摇头否认。“万妈妈以为,你这样说沈夫人可会相信?”吴君钰直直的看着她,眸光如刀。事情发生在翠红楼,万妈妈的嫌隙自然是最大的。万妈妈想起苏半山的遭遇,莫名的打了个寒颤,几年前自己就斗不过沈娘子,如今看来,她的手段似乎是更高明了。万妈妈不安的挪了挪摊在椅子上的屁股,“吴公子今天来难道是受了沈娘子之托?”若是沈夫人让他来的,就说明她已经怀疑上自己,自己若是拿不出个合理说法来,这关肯定不好过。“不,是我自己想要寻出真凶,那天晚上的事情说来我也是有嫌疑的,蓉儿虽然相信我无辜,可沈夫人却未必肯信,她是个讲究黑白是非的人,若是误以为是我设计了蓉儿……”吴君钰声音一顿,有些落寞道:“她又岂会答应我的求亲?”原来是这样,万妈妈松了口气,她略一思量,道:“公子若想找出下手的人怕是不容易,可若只是想要给沈家母女一个交代,却是不难。”这话可说到吴君钰的心坎里去了,他眸中有笑意一闪而过,然面上却是诧异,“哦?此言怎讲?”“不管是谁动的手,某后真凶一准是苏半山,只是他手脚干净没留下什么把柄,不过这也没关系,事情既然发生在翠红楼,给他造出些蛛丝马迹倒也不难。”万妈妈可不想让沈娘子怀疑到翠红楼的头上,既然一定要有个人来顶罪的话,苏半山最合适不过,反正他现在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再多上一桩罪名也无所谓。“造出蛛丝马迹……”吴君钰皱眉,故作为难的迟疑道:“如此,岂不是骗人么?”“这怎么是骗人呢?能够给沈姑娘下药的就那么几个人,不是你,不是我,自然只能是苏半山了,又没冤枉他。”万妈妈劝道。“如此,总归不是君子之行,”吴君钰是既想吃羊肉又怕惹一身骚,便依旧摆出副为难模样。君子之行……万妈妈差点嗤笑出声,君子还不欺暗室呢,他若是真君子又岂会和沈姑娘有那一段露水姻缘,当然,这话打死她也不敢说出口的。“吴公子,对付什么人就得用什么法子,这样总比让沈娘子冤枉你我要强吧?”见吴君钰还是为难,她接着道:“这样,你若是不放心,这事儿就交给我来办,你只当是没来过这一趟就是,到时候我自会把‘凶手’送交沈娘子。”万妈妈毕竟是老江湖了,自然知道吴君钰的顾忌,倒也不介意帮他解这个忧,更何况,这事儿不解决对她来说总归是个心思。毕竟,她也是嫌疑人之一。吴君钰等得就是这个话,不过做戏的做全套,当下,又不得惺惺作态一番,这才应下告辞。莺歌怕被人发觉,飞快的跑上二楼,在窗边等了一会儿,便见身材欣长的男子从院中步出,姿态利落的跃上马车,转眼间便不见了人影。她怅然的望着那马车渐行渐远,直到其彻底的消失在夜色中,再不可见,这才回神,却是唇角一扬,眉眼含羞。万妈妈早就在房中等着了,见她这番作态,心里咯噔了一下,“不是说了让你好好呆着么?”